第90章 各懷心思
高雲朵看著賈川慘白的面色,知道剛剛的驚險必定是嚇到他,可他總是想告訴身邊的人,他沒事。
高雲朵深吸一口氣,轉頭看了眼高雲天問:「可有受傷?」
「就他們,傷不到我,圓圓怎沒跟來?」
「怎會沒來,我跑的快,她跑不動,回去騎驢了。」
賈川看了看高雲朵身後的人,高雲朵忙介紹道:「今日到的,吳大哥命人傳的消息,他走不開,讓我帶著他們走這一趟。」
賈川點點頭說:「這裡離漢王府不遠吧?」
「也不近,需要走一會兒了,若是帶著這些人怕是要更慢一些。」有人接口道。
賈川點點頭,說:「將死的放到馬上,扶著傷的,咱們走!」
……
樂安街上很快便傳開了:新來的衙門裡的官員,就是今日在衙門口說要與漢王勢不兩立的那位,在街上被人追殺了,這人厲害的很,以一敵十竟是不落下風,來殺他的人死的死,傷的傷,逃得逃,這若是換做旁人,完事之後肯定先躲起來,哪知他竟是帶著那些死傷的人,直奔漢王府,邊走邊跟街邊的人說,說這些都是漢王府安排,突然一下來了三十多人啊,這些人穿的一樣,都是好料子,用的刀也都是好刀,就問樂安城中哪家有這個本事?況且上午這人剛剛蹦高喊著要為樂安百姓做主,中午就被人追殺,就問還能是誰?
賈川一路上就是這麼喊的,只是中間還有一些更細緻的推斷,比如這些人不會是從城外來的,守城官兵不是擺設,再說別管這些人從哪來,總要聽令與誰吧?誰會迫不及待的殺他?
百姓們記不住那麼多,賈川喊了好多遍,能讓人記住這些已足夠了,他喊的越多,隊伍後面跟隨的百姓就越多,後來竟是喊得迷路的董圓圓騎著驢追了上來。
……
韋達是在陳默帶人出城時收到的消息。
不僅張興沒想過賈川會早退,韋達更是沒想到,他跟張興一樣,覺著需要先布置一下,待黃昏賈川離開衙門的時候……
所以他午飯這個時間還是比較輕鬆的,他用過飯,愜意的品著茶,聽到院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剛要呵斥沒個分寸,那人竟是報告都沒喊直接便衝進了屋,韋達站起身看到來人一頭的汗,還沒開口問緣由,那人說了四個字:「張興敗了。」
韋達手中的茶杯隨著這四個字跌落地上摔了個粉碎,茶葉四落。
……
賈川一行人走到王府附近的時候,府兵已將王府門口戒嚴了,任何人不得上前。
賈川倒是也不介意,他將死的活的,還有一把長刀扔在侍衛們面前,舉著黑色勁裝高聲道:
「現已查明今日當街刺殺州衙賈判官的乃是漢王府的人,兵刃、這身行頭與領頭之人還有一應證詞都已送往京城,剩下沒用的,王府自己收著吧!」
賈川將黑色衣衫扔到地上,接著喊道:
「賈某希望王府中人能夠迷途知返,懸崖勒馬,儘快將謀劃刺殺的元兇交出,但,賈某也知官職低微,不被漢王看在眼中,也只能等皇上給微臣一個公道!」
說罷,賈川大手一揮:「回家!」突然他又想到什麼,轉身又喊道:「我叫賈川,新任樂安州判官,還請回稟王爺,殺我一次,我便送人進京一次,世人皆知王府私藏不少能人,賈某何其幸也,借我向世人展示王府實力,王爺只管派人來便是了,死了賈川,還有張川,李川等著呢!你兒子挺好的,勿念!」
……
樂安城裡的這個熱鬧夠百姓們念叨大半年的,眼下還新鮮著,各處都能聽到這樣的開場白:誒,你聽說了嗎?我親眼見到的……
街上就像是過年一樣,人們面帶喜色,腳步匆匆。
可州衙里的官員們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躺在病榻上的林圩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搶救,他想不明白賈川怎麼敢!這回熬好的藥,林圩老實的喝了,他不知道後面賈川還會做什麼,得先活著,他現下可不擔心漢王府派人來診脈,他只怕漢王府的醫師也治不好他,他只要想想現在的形勢心跳就會加速,漢王府不可能罷休,漢王若是肯服軟那也跟皇上服軟,不對,漢王不會跟皇上服軟,他只會反,反的時候首先殺的便是……林圩趕緊倒氣。
他想來想去他都是難逃一死,除非……
這時候下人稟報郝同知又來探望了。
林圩本不想見,又怕這人將治下發生當街刺殺時間的所有罪責都推到他身上,便掙扎著坐起來見了郝文。
郝文收到消息後坐立難安,他可是剛送了銀子,那判官也是收了的,收了銀子怎還能這麼辦事?規矩呢?
郝文除了命人看好大門口,吩咐衙門裡的人不得外出,今日報官者概不受理,而後在二堂中轉了幾圈,便去後宅探望林圩了。
「林知州可得管管啊,這若是惹惱了漢王,咱們,咱們都要受牽連。」郝文坐在病榻旁的椅子上,一句廢話都沒有,上來便開門見山。
「如何管?你教教我。」林圩有氣無力的說。
「命他居家思過,不對,先去漢王府賠禮,而後……」
「你是不知道剛剛街上發生了什麼?有人要殺賈川,都要殺他了,你讓他去賠禮?」林圩氣得一口氣說了一堆後,趕緊倒氣。
「那,那,他有何實證證明是漢王府所為?既然不能證明,剛剛的舉動便是冒犯,自然要去賠罪。」
「他不是去了嗎?他是去求漢王放過的?你能不能聽到點什麼後過過腦子再發言?他與漢王府已經撕破臉了,破了,裂了,不可能復原了!還去賠罪,虧你想得出來!」
「這可是犯上啊,林知州不管,來日皇上怪罪……」
「哼!實證都送去京城了,皇上到時怪誰可說不準。」
郝文忐忑的問:「他說送了便是送了?怕是唬人的吧?」
「這有何難,幾日後看朝廷動靜便是了……」
林圩話還沒說完,下人來稟報漢王府長史錢巽來了。
……
錢巽來的匆匆,走的也匆匆,他是漢王府長史,職責便是協調王府與朝廷,地方官員之間的事務,但他走這一趟可不是來協商的,是來下命令的。
一是即刻命州衙判官賈川澄清中午沿街散播的謠言。
二是即刻查明賈川所謂的向京城傳送了實證,都是哪些誣陷材料。
三是即刻命賈川前去王府回話。
聽了錢巽這三點要求林圩差點氣笑了,說是三條,實則就是一條,讓賈川上門送死,可賈川又不傻,怎會自投羅網。
但郝文聽到的重點可不是這個,他送走急匆匆的錢巽之後,返回林圩病榻旁,嚴肅的說:「當下最重要的是知道賈川送出城門的到底是什麼?」
林圩擺手說:「我病體未愈,出不得門,你去問問吧,順便看看能不能讓他去王府回話。」
郝文即刻想到了陳默眉頭上的刀疤,心裡一陣打怵,可剛才錢巽臨走前低聲跟他說了勢必要弄清楚出城門時帶的是誰?
也就是說王府已經確認賈川的人確實出城了,且還帶了一個人,這個人必定十分重要,不然錢巽不可能連訓斥他都忘了,走的這般匆忙。
之前的幾件事郝文知道自己未能提前通稟王府已是有錯在先,這趟差事,他不想走也得走一趟。
於是,郝文坐著轎子去了那處偏僻的宅子。
可惜連院門都沒讓他進,但是他卻得到了一張紙,上面一一列舉了論證今日當街刺殺之人乃漢王府中人的證據,並寫明這些證據都已送往京城。
郝文細細看了那張紙,越看越心驚,若真的如紙上所言,一應人證物證都已送往京城,漢王府怕是難逃皇帝斥責,一應官員怕是也難逃降職調任……
想到這裡,郝文趕緊上轎,命轎夫直接去漢王府,哪裡還有工夫計較讓沒讓他進門。
……
朱恆在看過那張紙後,連說幾次:「掉以輕心了。」
韋達接過那張紙認真看了看,面色逐漸蒼白。
之前清點賈川送來的人時,韋達只關心有沒有張興,確認沒有後,他還曾去問了幾個傷重的死士,死士們都不是擅表達的,只說:「聽到首領喊『退』我們便退了。」
至於首領是死是活?去了哪裡?沒人吭聲。
韋達想等等看,或許張興機警一會兒便能回來,賈川從王府離開後,確實有幾人逃走後回府了,可等到郝文送來這張紙,張興也沒回來。
原本張興中午帶著這些人是去布置的,等傍晚執行的時候,張興不用親自上,只需躲在一旁看著便可,誰能料到賈川早退……
其實這中間漢王府還有一個安排,只是錢巽忘了交代郝文,那就是將賈川拖住,拖得越晚越好,最起碼也要等到夕陽西下,若是能拖到天黑則更佳,等賈川出衙門的時候,自會有等在門外的人去給張興報信。
可惜,沒人執行,或者說還沒等到他們想要執行,賈川已經出了衙門。
如今這張紙上寫的清楚:
之前去朱瞻圻家中敲詐勒索的五人,乃漢王府家奴,時常會出現在朱瞻圻家中,附近居民都已認得,這次五人內訌,一人將另外四人殺死,留下自帶的兵刃棍棒,五人中只首領有資格帶刀,這把刀與今日當街刺殺之人所用刀具,方方面面都是一致的,刀具已送去京城,自有能人確認此事。再有,之前五人因是王府下人穿著統一,與今日這些刺殺之人身上所穿勁裝質地上是一致的,只是款式不同,可見在王府不屬於同一部門,但上身衣領裡面都秀有相同標記,可視為漢王府標記,其次便是裡衣……
紙張上從外衣到裡衣,再到靴子,乃至死在街上的那幾名死士身上的烙印,都一一列明,而最讓韋達驚恐的是紙上這句:漢王府侍衛張興便是這次刺殺的帶頭之人,身上帶傷,已被送往京城。
韋達也是一名武將,對於賈川前面囉嗦的那些根本不在意,他最在意的便是張興被抓。
眼見韋達已有些失態,朱恆勸道:「你莫心急,他們可以抓了張興,咱們也可說張興畏罪潛逃,算不得什麼。」
「可張興知道的太多了。」
「只說他是栽贓便可,張興壞了王府規矩,隨便找個罪名,挨了幾棍子後被轟出王府,至此張興心懷怨懟,其所言所行皆不可信。」
韋達看著老奸巨猾的朱恆,忍不住說了一句:「如今已不是永樂朝。」
朱恆被噎了一下,而後哼了一聲說:「太宗留有遺訓,皇上不敢輕易如何,難做的是如何安撫王爺莫要莽撞行事,如今各方尚未準備妥當,操之過急怕是……」
「這事瞞是瞞不住的。」
「是,我已命人守在城門,那位送人出城的千戶只要回來,哼,也只能先到王府,今晚你要安排好人手,這一次只能得手,別無選擇,再讓這個姓賈的鬧下去,王爺撐不住多久,走,你隨我去面見王爺。」
郝文戰戰兢兢的躬身站在一旁,還以為朱恆是叫他一起去,便為難的道:「見了王爺我該如何謝罪?」
朱恆愣了一下,像是剛想起這個人,他嘆了口氣說:「此時你們州衙內的官員怕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干係,尤其是今晚賈川暴斃家中之後,當然只今日中午刺殺的事,你便難辭其咎,我會跟王爺說說,找找朝中人替你美言,你自己也準備好請罪摺子,若是皇上問起,你也好有個答對,就說……」
朱恆想了想,繼續道:「就說聽賈川提及從濟南來樂安的途中曾與路人發生爭執,這些人很有可能是來樂安找賈川尋仇的,在說些未能提前預知防範自責的話,便可以了。」
郝文瞪大眼睛:「賈川,我,他……」
「無需理會他,他活不過今晚,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京中那位還能找個死人跟你對質?」
郝文鬆了一口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