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站台的空氣越來越渾濁。
那瀕死老人的微弱呻吟最終也徹底平息...
黑暗中只剩下死寂。
彼此間越來越重的喘息聲充斥著這片空間。
長時間待在密閉空間,缺乏食物和水,所有人的精神和身體都瀕臨極限。
繼續留在這裡,無異於等死。
不知是誰先站了起來,踉蹌著走向通往地面的出口。
其他人也麻木地跟隨著。
他們像是被驚醒的行屍走肉。
與其在未知的黑暗中窒息,不如回到那片廢墟中。
那裡雖然破碎,但至少還能看見天空。
或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或許能找到一點點吃的,或者……水?
隊伍蹣跚著爬出讓人憋悶的地下,重新回到了地面。
眼前依舊是望不到邊際的斷壁殘垣
鉛灰色的天空低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們在一片稍微平整些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裡是被炸毀的商業廣場殘骸邊緣。
散落著破碎的GG牌。
扭曲的鋼筋隨處可見。
這裡勉強可以算是一個臨時的落腳點。
人們癱倒在地,大口喘息著。
長時間的黑暗和缺氧讓他們頭暈目眩。
飢餓感和乾渴感啃噬著他們的意志。
絕望的情緒比在地下時更加濃郁。
回到地面,末日的景象更加直觀。
更加讓人感到窒息。
就在這時,宮野明美在不遠處一堆瓦礫下看到了什麼東西在反光。
那堆瓦礫被雨水沖刷過。
她心中一動,掙扎著爬過去,小心翼翼地扒開碎石——是一個礦泉水瓶!
瓶子被壓扁了一半,但沒有完全漏光。
瓶子裡,還剩下大約一小杯左右的積水。
水看起來還算乾淨。
在這水早已斷絕的絕境中,這小半瓶水極為珍貴。
足以點燃所有人的瘋狂。
明美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下意識地想將水藏起來。
但看著懷抱里幾乎失去意識的孩子們。
看著周圍那些同樣在死亡線上掙扎的人……
她內心深處僅存的那點善良,讓她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她沒有立刻喝水。
她顫抖著擰開了瓶蓋,用嘶啞的聲音艱難地開口:
「這裡……找到一點水……「
她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沉寂的人群瞬間有了反應。
他們像是被注入了電流。
原本空洞的眼神立刻被點燃。
赤裸裸的渴望在眼中閃現。
貪婪也在滋生。
猜忌揮之不去。
絕望交織其中。
這些情緒在那些因痛苦而變得渾濁的眼眸中閃爍。
有人掙扎著想爬起來。
有人用手肘支撐著身體,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
空氣在瞬間凝固。
氣氛比之前在地下時更加緊張,更加危險!
那癱坐在角落的老婦人也猛地抬起頭。
她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明美手中的瓶子,隨後轉向了明美。
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吼。
明美強壓下心中的不安。
她知道這水的出現意味著什麼。
她緊緊握住水瓶,試圖維持一點秩序。
她先用瓶蓋小心翼翼地給步美餵了幾滴。
又給元太餵了幾滴。
濕潤了他們乾裂的嘴唇。
孩子無意識的吞咽動作讓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灰原哀虛弱地靠在一旁的斷壁上。
她看著姐姐的動作,眼神複雜。
同伴們接連死亡。
魔女化接踵而至。
巨大的精神壓力幾乎耗盡了她的精力。
她的思維運轉遲滯。如同生鏽的齒輪。
然後,明美站起身,看向騷動的人群。
她的聲音因虛弱而顫抖,卻帶著一絲堅定:
「大家……不要急……水很少……一點點……「
她的話還沒說完,人群已經開始推搡。
「為什麼先給他們喝啊!」
「我們也很渴的啊!」
「給我!」
「是我的!」
「別搶!」
絕望戰勝了理智。
微弱的秩序瞬間崩塌。
人群混亂地涌動著。
這更加劇了灰原的頭暈目眩。
她本就精神緊繃。
她的視線被幾個爭搶著向前擠的身影短暫擋住。
不知何時,那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擠到了最前面。
她眼中閃爍著一種光芒。
那光芒近乎瘋狂。
她死死地盯著水瓶。
枯瘦的手顫抖著伸出。
她想抓住那瓶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水……給我水……」
明美心中一緊。
她看著老人幾近瘋狂的眼神,遲疑了一下。
但還是將瓶口小心地遞了過去。
想先給她倒一點,希望能安撫住她。
就在這時!
老婦人眼中那瘋狂的渴望驟然轉變成了濃烈的怨毒!
她伸出的手並沒有去接水瓶,反而猛地縮回。
她從破爛的衣襟里抽出一把不知從哪裡撿來的水果刀!
上面沾滿鏽跡還有污垢。
她面目猙獰地撲向明美。
像是用盡了全身最後一點力氣。
她狠狠地將刀刺向了明美的胸口!
「噗嗤——!」
鮮血噴涌而出。
染紅了明美胸前的衣襟,也濺上了老婦人扭曲的臉。
明美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痛苦和愕然混合在一起。
她的身體晃了晃,緩緩倒下。
那半瓶珍貴的水也脫手而出。
灑落在骯髒的瓦礫上。
水迅速滲入塵土,消失不見。
「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不救我的兒子和兒媳?!啊?!」
「都是你們!
都是你們這些該死的!
如果不是你們在那裡……
他們就不會……就不會死!!」
但她心裡也許很清楚。
兒子兒媳的死,是因為他們之間互相的爭吵。
是因為距離。
是因為那該死的突襲……
但她不能承認!
她無法承受那份因為她而導致的自責和痛苦!
必須找個人來承擔這個責任!
絕不能是因為自己!
必須是她們!
也只能是她們!
是這些擁有「力量」的「怪物」!
是她們帶來了這一切!
是她們沒有保護好這一切!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但她們,什麼也沒做到!
「姐姐——!!!」
灰原哀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僵在原地。
她眼睜睜看著姐姐的身體倒在血泊中。
那雙溫柔的眼睛再次失去了光彩。
周圍的喧囂和爭搶聲瞬間遠去。
只剩下耳邊無限放大的嗡鳴。
又一次……
又一次死在了自己面前……
不……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腦中一片空白。
銀色的靈魂寶石瞬間被大片濃郁的黑暗覆蓋。
只剩下邊緣一絲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在瘋狂閃爍。在掙扎。
老婦人的嘶吼點燃了引線。
一些平民眼中爆發出凶光。
他們同樣失去了親人,滿心怨恨。
「對!就是她們的錯!」
「殺了她!殺了這個魔女!」
「我們變成這樣都是她們害的!」
「反正我們也要活不下去了!死前帶走幾個惡魔當墊背的就是為民除害了!」
「殺了他們!」
「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