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乘坐「開闊者號」空天飛機的都是普通人當中的精英,無論是太空軍的軍人們還是一同乘機的專家,在面對窗外的『修仙片場』時,都保持著最基本的鎮定。
但低聲討論總是避免不了的。
「以前還知道用特效,現在都不避人了。」
「是啊,誰家面壁者飛在平流層上拍電影。」
「早該想到的,PDC對這位面壁者的態度從來都不一般。」
「能逼迫三體人坐上談判桌,能是一般人嗎?」
「這個世界真是讓人看不懂了……」
原本較為安靜的機艙,也因竊竊私語的增多而變得嘈雜。
「我真害怕三體人入侵的那一天,你們噴火的噴火,長翅膀的長翅膀,會飛的會飛,就剩下我一個人在大街上胡亂逃命。」
不知誰自嘲的說了一句,這引起了機艙內眾人的笑聲。
太空軍的軍官們和同行的學者專家們,感覺心中的沉悶一下子被掃空了一些。
有專攻可控核聚變磁約束的專家問:「太空軍的同志們,你們早就知道第五位面壁者的修仙者身份是真實的嗎?」
包括章北海在內,大多數的太空軍成員都輕輕搖了搖頭。
但有一位大校除外。
他環顧四周,隨後說道:「這應該沒什麼涉密的,羅清教授應該很快就會公布身份,他的修仙者身份是經歷過五常和PDC認證的,至少薩伊主席和各理事國很清楚。」
「您是……」有專家問道。
「畢雲峰。」那位大校微笑道。
「畢大校,我好像在有關粒子加速器的採訪中看到過您?」
「哦,是這樣。」畢雲峰說:「我同時還是一名粒子物理學者。」
隨著航行軌跡的改變,『開闊者號』空天飛機距離『修仙片場』也漸漸拉開距離,在眾人討論聲中,機艙內的電子女音又一次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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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注意:『開闊者號』已進入兩萬米高空,航空飛行階段將要開始,可能會因稀薄大氣下短暫掉落高度失重,請乘客們請系好安全帶。】
沒有理會向眾人揭秘的畢雲峰大校,丁儀轉過頭對章北海說:「第五位面壁者叫什麼來著,我很少關注這些。」
章北海也很少關注,但他想到了父親在院子裡跟著做練氣健身操時,電視裡出現的名字於。
「應該是叫羅清,清華的物理學教授。」
丁儀神色不太自然:「清華淨出些人才啊。」
章北海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聽起來這位丁教授對清華大學很有怨念。
「行,既然國家知道,那也犯不著我一個書呆子去操心了,修仙者也好,三體人也罷,和我沒什麼關係了。」丁儀說著,按下了護手上的按鈕,整個人提前陷入了座椅的軟包裹當中。
「別這麼說,丁教授,您不一樣,您是物理學界的希望。」章北海說著,同樣按下了按鈕,仿佛陷入了棉花一般,整個人也緩慢的被座椅團團裹住。
過載階段的航行即將開始了。
丁儀自嘲的說:「以前我還對興起的全民修仙風潮感到莫名其妙,但現在看來,五號面壁者推動修仙風潮下了一盤很大的棋啊,他是要搞什麼靈氣復甦嗎?」
「畢竟是面壁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章北海說。
丁儀撇了撇嘴:「等這次下去之後,我回去補一補他的電影。」
「一樣。」
章北海低頭打量著觀察窗的下方,他的位置比較特殊,處於機尾的部位,觀察窗剛好還能看見那個所謂的『修仙片場』。
在下方白雲縈繞的一小片高空,五號面壁者似乎幻化成了劍光,在雲層之中不斷穿梭,與此同時,在那雲層深處,也有一道魔影在遊走。
這魔影似乎是羅清凝聚的分魂,專門用來扮演反派boss的,這一正一邪正在攝像機面前,不斷衝殺交手,浩瀚壯麗的修仙招式層出不窮,時不時有異象吞吐於天地之中。
若果是真正的元嬰期大戰那自然是驚天動地的,更不是凡人能夠看清的,但羅清畢竟只是為了拍電影,以視覺效果為主,因此一招一式都頗為緩慢,給鏡頭留下了後期處理的空間。
章北海也因此看得格外清楚。
他忽然想起來了父親的病情,一個癌症晚期,硬是活了六年,甚至身體還越來越棒了。
『恐怕父親的健康與他脫不了干係。』
章北海現在甚至懷疑,父親私底下甚至認識這位面壁者。
從窗外收回視線之後,章北海又說:
「畢雲峰大校說得對,他看起來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地面上的民眾應該也是能夠看見天空異象的。不出意外的話,等這部電影上映結束之後,他的真實身份應該就會被世界各國公布了。
「是這樣,演都不演了。」丁儀面無表情。
「可是,丁儀博士,您是理論物理的大家,這位面壁者的表現,他符合實際嗎?科學嗎?」
面對章北海的問題,丁儀思索了一會。
他給出了一個於三體科學執政官和ETO秦始皇完全不同的答案。
「科學的。」
「為什麼?」章北海問,他還認為丁儀會來一句『物理學不存在了』之類的趣話。
「這要看你對科學的定義是什麼了,至少在我的定義里,一切都是科學的。」
丁儀語氣幽幽,他再也沒有去眺望那愈發遙遠的元嬰修士,他說:「科學是人類基於方法論和自然主義哲學框架,通過論證、邏輯、和可重複性探索現象的認知手段,是方法論。修仙者既然出現了,那自然也可以被理解、研究、歸納、整理,無非就是力量體系和理論體系需要重構罷了,這有什麼不科學的嗎?」
章北海:「您的意思是,存在即合理?」
丁儀說:「合不合理,它都存在,人要做的事情,就是儘可能的去理解其存在,並從中摸索出規律,應用其規律。」
「而且——」丁儀忽然加重了聲音。
「人家只是不合現代科學的『理』,人家或許合的是修仙者的『理』嘛,說到底還是咱們人類自己認識不夠,缺乏一個正確的統一框架。」
「丁儀博士,您看的真開。」後排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章北海艱難的轉過頭去,從座椅的縫隙中看到了后座中端坐著的中年學者。
「這位是?」章北海看著后座那位身形清瘦,面龐帶著科研人常見的倦意的中年學者,問道。
「汪淼,汪教授,納米材料專家,『飛刃』材料發明者,太空電梯知道吧,就是汪教授發明的材料建造的,上太空是為了研究太空電梯與空間站的同步軌道的『電梯繩』連接問題。」丁儀向章北海介紹道。
「原來是汪教授,幸會幸會,您的『飛刃』材料,大名遠揚。」
由於被座椅上的安全帶捆著,章北海也不方便與對方握手,於是章北海只好扭過頭去與汪淼教授眼神會意。
汪淼對章北海露出一個笑容。
第三人加入了這個丁儀和章北海的談話,這場高空旅途也變得更加熱鬧了一些。
丁儀回答了汪淼一開始的問題:「汪教授,這和我看的開不開沒有關係,這個世界的運行原理就擺在這裡,就像是電腦的程序,它只要跑的起來系統還沒有崩,就說明這行代碼沒問題。」
汪淼點點頭:「你果然和其他的理論學者不一樣,不認死理,也不死板。」
「我要是死板,早就和楊冬埋一起了。」
面對一旁章北海的疑惑,丁儀語氣冷漠的解釋道:「楊冬是我的未婚妻,死於智子對科學的干擾,她死的很著急,甚至來不及看到真相。」
「節哀。」章北海不知道怎麼安慰。
「無哀可節,研究理論物理的人都是跪在那裡撅著屁股祈求快感的妓女,也包括我。」丁儀說著,他把手從安全帶里抽出來,指了指后座,「但汪教授不是這種妓女,他是研究應用物理的,是處女,我和汪教授是從07年認識的,我很了解他,他也很了解我。」
「只了解了一部分。」汪淼坐在後面謹慎的說。
章北海被丁儀這一段話糙理不糙,但話也太糙了的發言狠狠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