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調查
雨絲像是被風撕碎的帷幕,蒼青色的雨夜被警笛聲割得支離破碎。顧翊的鞋底在濕滑的牆磚上碾過,落地時左肩傳來灼燒般的刺痛。
他瞥見校服裂口處正騰起裊裊熱霧,被雨水澆淋的皮肉正發出細碎的嘶嘶聲,這場景他再熟悉不過,就像童年時被碎玻璃扎破的掌心,那些傷口總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如同被無形絲線縫合的綢緞。
「還是一樣。」
他啐出的血沫在積水裡暈開,面前的小巷像條被遺忘的磁帶,黑黢黢的窗戶後還掛著褪色窗簾。拆遷告示在雨中卷了邊,牆角堆著蒙塵的蜂窩煤,唯獨缺了人間煙火氣。
泛著冷白微光的少女從電線桿後探身,「終於逃遠了?」
顧翊凝視著穿透少女身體的雨線:「無所謂,很快就會被找到。」
「可那裡不是現實世界。」少女赤足點在積水表面,但水面卻沒有一絲波紋,「附近所有的監控只會是一片雪花,他們很難通過監控找到你。」
「現場有大量的目擊證人,我在便利店裡留下了大量dna,警局的離心機轉三圈,就能找到我,何況只是附近的監控而已,現代刑偵很發達,擴大搜索範圍和目標後,找到我只是時間問題。」顧翊冷笑
少女忽然踮起腳尖,她伸手摸向少年發頂,卻在觸及的前一刻被顧翊偏頭躲過
「小氣鬼!」
她鼓起了腮幫,「發現就發現了唄,事實上你什麼都沒幹,找到了還能把你抓進去?」
顧翊不置可否,消失在了漆黑的小巷裡。
——
濱海市局刑警支隊的陳隊長站在便利店冷氣與暑熱交界的門檻,冷著臉一言不發。
「陳隊,現場封鎖完畢。」新來的實習警員小周遞來記錄本時,指尖還在微微發抖。
陳建國瞥了眼錶盤,距離接警不過二十分鐘,但襯衫後背早已洇出深色汗漬。事情太大了!
這家便利店的報警電話里,收銀員帶著哭腔說有個「血人」闖了進來,可等巡邏警趕到時,除了收銀台前的暗黑血跡,竟連半個人影都沒見著。
技術科的老王蹲在血跡旁調整光譜儀,鏡片反著冷光:「還判斷不出來這是什麼血,但至少800cc,這齣血量.」
話沒說完就被陳建國抬手打斷。他盯著便利店天花板角落的監控探頭,「監控呢?是說七點零五分到七點二十的錄像全是雪花?」
「邪門就邪門在這兒。」技術員小張把筆記本電腦轉過來,監控畫面在19:05突然扭曲成噪點,像是有人往鏡頭潑了盆滾水,「我們查了主機,存儲晶片沒損壞,但這段就是空白。方圓五百米十五個攝像頭,包括供電局變壓器上的工業攝像頭,全在同一時段失靈。」
陳建國太陽穴突突直跳,摸煙的手在褲袋裡攥成拳頭。目擊者已被分開安置在警車裡,他掀開警戒帶走向第一輛警車時,聽見車廂里傳出少女帶著哭腔的尖叫:「真的是哥哥!他鎖骨那顆痣和打歌服露出來的一模一樣!」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陳建國猛地拉開車門,熱浪裹著車載空調的冷風撲面而來。穿JK制服的女孩正把手機懟到女警面前,屏幕里妝容精緻的男團成員在舞台上wink,鎖骨處確實綴著顆小痣。
「警察姐姐你看啊!「女孩鼻尖還沾著哭花的睫毛膏,「那個血人雖然滿臉是血,但這個角度」她突然噤聲,因為陳建國布滿血絲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她手機殼上閃亮的鐳射貼紙——那是個用螢光筆寫著「朴某某老婆「的卡通頭像。
做筆錄的女警輕咳一聲:「陳隊,她說的是韓國頂流男團成員。另外四位目擊者,收銀員咬定是個駝背老頭,躲雨的白領說是穿灰色夾克的中年人,門外的流浪漢堅持看到穿校服的初中生.」她翻著筆錄本的手頓了頓,「最離奇的是那個外賣小哥,他說他看到了死去的母親,現在情緒很激動,已經安排送醫院了。」
「見…見鬼了?」小周縮著脖子往後挪了半步,沒人訓斥他,連老王都停下光譜儀的操作,鏡片後的目光在血跡與扭曲的監控畫面間來回遊移。
陳建國後槽牙咬得發酸,摸煙的手在褲袋裡攥成拳頭。他盯著收銀台前蜿蜒到門口的血跡,突然抬頭開口:「調取周邊三公里所有監控探頭,供電局的工業攝像頭、報刊亭防盜鏡頭全給我篩一遍!聯繫交管中心調七點到七點半經過路段車輛的行車記錄儀——」
他脖頸青筋突突直跳,「把血液拿回去化驗,一個大活人失了800cc的血還能跑去哪裡?我們一定能把人找到!」
「是!」
幾個年輕警員剛要散開,刺耳的剎車聲突然撕裂雨幕。七輛黑色轎車碾著積水橫在警戒線外,車燈將雨絲照成無數懸空的銀針。陳建國看著局長小跑過來,身後跟著個黑衣年輕人。那人明明走在滂沱大雨里,立領風衣卻乾燥得像被無形屏障隔開。
「建國,案子交接,帶同志們撤。」局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專人專辦,我們協助就好。」
「頭兒!」陳建國沾著血漬的皮鞋重重一跺,「這是命案!轄區里.」
「我知道!但案子情況複雜,這事專人來查。」局長擺了擺手,打斷了陳建國的牢騷。
陳建國只覺得一股無名火直上天靈蓋,「專人管?什麼專人?哪個部門的?來了就搶案子啊?」
局長作勢抬腿要踢,「閉嘴,服從命令!」
「陳隊長。」
黑衣青年突然橫插半步,恰好擋在局長抬起的腿前。他伸出的手掌布滿老繭,虎口處還有道月牙狀的壓痕,聲音清潤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我們沒有要從您這裡搶案子。案情特殊,我們來更合適。」
陳建國目光落在對方食指關節處那道蜈蚣狀的舊疤上——這種疤痕他再熟悉不過,只有經年累月握槍執刃之人才能留下。眼前這個年輕人不過二十五六的模樣,卻已經身經百戰。
他將原本的質問咽了回去,伸手握住了年輕人的手,「剛才是我急躁了。你們需要什麼配合?我讓刑偵隊留兩個組待命。」
黑衣青年微微頷首,「感謝理解,後續痕檢可能需要調用警局資料庫。」
陳建國點了點頭,「沒有問題,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陳建國。」
年輕人回應,「很高興認識你,陳隊長。我叫李承澤。」
警戒線外引擎聲漸次遠去。二十名黑衣人從轎車中魚貫而出,手中銀灰色儀器在夜幕下泛著幽光。李承澤抱臂立於警戒線中央,看著黑衣人將半透明凝膠塗抹在收銀台前的血漬上,那些暗紅痕跡立刻泛起詭異的磷光。
「李指。」戴著護目鏡的女黑衣人快步上前,「警察都撤了,不過…」
「血樣分析怎麼樣?」李承澤截住話頭。
三米外另一名黑衣人舉起密封管,暗紅液體正在管壁內側凝結成晶狀體。
「七組樣本全部呈現死侍特徵蛋白。」探員將密封管倒轉,暗紅液體像融化的紅寶石在管壁緩緩流動,「但沒有人類血紅蛋白反應,連表皮細胞都沒有。」
抱著光譜儀的黑衣人突然笑出聲:「總不可能有人宰了幾個死侍,自己連根頭髮都沒掉吧?」他的笑聲在空蕩的便利店戛然而止,李承澤正用證物鑷從證物袋裡夾起一片染血的衣服布料。
「那這個怎麼解釋?」鑷尖挑著的布料邊緣呈撕裂狀,「面對死侍群毫髮無傷的人,衣服卻被撕下這麼大塊殘片?更離奇的是.纖維縫隙里連皮屑都沒有。」
雨滴砸在捲簾門上的聲響突然變得震耳欲聾。黑衣人們不約而同看向收銀台前那灘黑血。某種超越物理法則的寒意正順著脊椎攀爬。
李承澤將布料封進真空袋,「有人在幫他擦屁股。查一下這個布料的來源。讓『盤古』調取濱海市最近幾個月所有異常事件報告,重點排查——結案理由寫著'動物襲擊'或'群體癔症'的案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