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離別之前
副校長將菸蒂狠狠碾滅在陶瓷菸灰缸中,迸濺的火星宛若垂死的螢火。「這少年身邊滿是謎團,我們找不到突破口。他姥爺呢?」
昂熱用拇指摩挲檔案袋邊緣,「老兵。他外祖父隸屬第四野戰軍,是出了名的活地圖。後續入朝參戰揍過你們。」
「鬧麻了昂熱,」副校長擠出一聲嗤笑,「你們米字旗就沒參加聯合國軍?」
「我們對他進行了檢查,貿然進入尼伯龍根確實對他傷害不小,但中國那邊對他進行了全面治療,他本該醒來的。」
「本該?」副校長從皺巴巴的煙盒抖出最後一支雪茄,濾嘴在虎口處磕出細密的菸草碎屑。
「生命體徵一切正常,但就是醒不來。」昂熱的聲音裹挾著鐘樓外隱約的爆鳴,「就像有雙無形的手,把他的意識鎖進了大腦最底層的暗格。」
副校長叼著未點燃的雪茄湊近,藍焰打火機的幽光在他眼窩投下骷髏般的陰影,「你不覺得這爺孫倆像俄羅斯套娃?越拆謎面越新。」
昂熱停在落地窗前,暗紅色天幕被火柱撕扯得支離破碎,冰冷的空氣卻順著大理石地面攀上腳踝。
「所以你的結論是?」
「喀嚓」一聲,藍焰舔上雪茄。
「你真不覺得這男孩是某位棋手塞進棋盤的馬前卒?」煙霧從他齒縫溢出,在兩人之間織成蛛網,「專釣我們這種自以為執子的蠢貨。」
「是餌也得咬。「昂熱轉身。「把他接到卡塞爾,仔細的監控他,如果知道有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會炸,那最好還是把炸彈控制在能隨時處理的地方。」
副校長捏著雪茄的手懸在半空,「你確定不是把炸彈送進了我們心臟?」
「卡塞爾不僅是我們的軍校。也是我們最堅固的堡壘。」昂熱將一盒古巴雪茄輕輕放在紅木桌沿,「何況你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顧翊的血統確實很強,我們沒道理放棄一個能評上S級的混血種。」
副校長死死盯著昂熱,「該死,你不會是想反用這個炸彈去炸龍族吧?」
第九波爆炸的轟鳴截斷話頭,彩繪玻璃的震顫聲在兩人耳膜間久久迴蕩。窗外赤焰如龍,將昂熱側臉鍍成青銅面具:「與怪物的戰爭,本就該用怪物的血來澆滅。」
「瘋了。」副校長喃喃自語。
——
晨光像熔化的金箔般漫過窗台,路明非的手指勾住窗簾穗子猛地一扯,蟬鳴裹挾著六月的燥熱撞進房間。
「起床!都十一點了,不喊你真不起是吧?」
顧翊把臉更深地埋進亞麻枕套,睫毛掃過粗糲織物時帶起細密的癢。他能聽見路明非趿著人字拖在木地板上焦躁地畫圈。
「該死的,今天學校休課,還不讓人多睡會?」他抬手截斷從指縫漏進的光瀑,浮塵在光柱中跳著無序的華爾茲。
「那是你睡到十點的理由,不是十一點的。」路明非俯身撐住床沿,「我好心過來陪你過夜,早飯還得我做,合著我是你的管家嗎?」
「是你自己要跑來的。」顧翊猛地翻身坐起,他嗅到空氣里漂浮著焦糖般的烘焙香,目光掠過路明非眼下淡青的陰翳,這傢伙准又熬夜打遊戲了。
「早飯吃啥?」
「包子油條。」
「你會做這個?」
「當然不會,樓下王記買的,但牛奶是我煮的。」
顧翊扶著頭走向座位,青花瓷盤裡臥著幾隻焦糖色油條,表皮炸裂處綻出雪花似的面絮。玻璃杯中的牛奶正騰起裊裊蒸汽,在杯壁凝結成蜿蜒的珠鏈。
路明非咬開油條的瞬間,金黃的油星迸濺在藍邊瓷碗上,牛奶表面頓時浮起幾粒細小的油花。
「你今天要幹啥?「他含混地問著。
顧翊將剝好的茶葉蛋滑入對方碗中,蛋白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玉色。「一會去醫院看姥爺。已經安排好轉院去BJ了,可能要跟過去幾天。」
「哦哦。」路明非突然對碗沿的缺口產生濃厚興趣,拇指反覆刮蹭著那道月牙形豁口。「你幾號出國啊?」
「八月底,和楚師兄一起走吧,」
「好。」路明非的應答短促得像是被剪刀裁過
「幹什麼?捨不得我啊?」顧翊用匙背推開漂浮的奶皮。
「什麼啊!」路明非的塑料拖鞋在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吱呀聲,「我只是擔心你被紙醉金迷的資本主義世界給腐化了!」
顧翊眼中泛起漣漪,他輕笑道:「路明非,你知道我不單是去上大學的。」
「是啊!你又不給我說清楚!」路明非突然把筷子拍在碗沿,「每次說到關鍵就搬出保密協議,你當自己在演《諜影重重》啊?」
顧翊垂眼攪動牛奶,銀匙與瓷壁相撞的叮咚聲里,奶皮裂成不規則的幾何圖形,「我簽了保密協議,很多事情不能講。你也一樣,我給你講的事情,你也不要給別人講。」
「知道了知道了。」路明非掏了掏耳朵,「你重複了多少次,我耳朵都起繭了。」
顧翊的視線掠過路明非翹起的發梢,三天前自己告訴李承澤他們,路明非也算半個知情人時,李承澤他們的反應平靜得像是早有預料,只是讓自己提醒路明非別說不該說的。
他也仔細觀察了一下古德里安的反應,他好像知道路明非是誰,甚至很熟悉。但顧翊不打算把這些告訴路明非,免得他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別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我是出國,不是死了。現在也不是古代只能寫信聯繫,你多熬熬夜不就能和我聊天了?」
「你是人啊!」路明非捏碎了手中的油條,金黃的碎屑從指縫簌簌而落,「我明年可是要直面高考煉獄的!哪像您老人家拍拍翅膀就潤了。」
「那不一定,說不定你後面也出國留學了。」
牛奶杯底與桌面磕出清脆的響:「開什麼國際玩笑!就我這成績?」他突然壓低聲音湊近,「你們學校該不會真是什麼超能力者學院吧?」
「你覺得呢?」顧翊皮笑肉不笑。
「停!」路明非突然捂住耳朵,椅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尖叫,「當我沒問!我可不想哪天被黑衣人請去喝茶!」
剛才有些凝重的氣氛一下被沖淡了不少,路明非嘆了口氣,「那你這兩個多月都幹啥啊?」
「收拾收拾吧,畢竟要長時間出國。不過這兩個月家裡也一直就我一個人,你想來隨時來,天天見面也不是問題。」
「那你這也太爽了,徹底沒人管。」路明非攤在椅子上。「對了,陳雯雯發消息告訴我班級聚會推到8月底了,那時候快開學了,人也齊。」
「嗯嗯。」顧翊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去的吧?要走了不給同學們打個招呼?」
「班級聚會我會去。」顧翊用紙巾拭去嘴角的奶漬,「聽說這次地址是趙孟華安排的?準備在麗晶酒店辦?「
「好像是,趙公子大手筆啊。」路明非嘖嘖感嘆,「不過說來也奇怪,你和趙孟華一直很不對付,為啥啊?」
「沒有原因,我就是看不慣他。」顧翊傾身向前,「討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路明非被這突如其來的壓迫感逼得後仰,「需要的吧。」他小聲嘟囔。
「總之我會去的,畢竟要走了,總得打幾聲招呼。」
「這才對嘛!你說說你這兩年高中上的,班裡一些人你怕是都沒說過話吧!」
「也許吧。」顧翊轉動著玻璃杯,牛奶在杯壁拉出螺旋狀的白色痕跡。
「要不是你這張臉,我估計你在班裡就是個透明人。」路明非抓起涼透的油條在空中比劃,「之前讓你參加文學社你也不參加,什麼集體活動你都拒絕。」
「我為什麼要參加文學社?」顧翊饒有興致的看著路明非,「我又不喜歡文學社裡的誰。」
路明非的臉瞬間漲成煮熟的蝦子,「你你你你,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但你這個反應很有意思。」顧翊淡淡地說:「我估計全班就你以為你藏的很好。」
路明非歪頭吹起荒腔走板的口哨,塑料拖鞋在地板上打出凌亂的節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估計趙孟華那批人看你不爽,可能也和你這個事情有點聯繫。」
「什麼啊,」路明非弱弱答道:「我覺得還好,大家正常同學而已。」
顧翊看著路明非發紅的耳尖,嘴角勾起細微的弧度,「就當是吧,你感情問題我們以後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