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提醒顧千帆
悠然居,東京最高檔的酒樓,沒有之一。
雅間中,顧千帆和趙衻坐在一起,品茗聽曲兒。
「顧指揮,不對,現在應該叫顧副使,你這都已經升為皇城司副使,穿上緋袍了,怎麼也不辦個宴席,熱鬧熱鬧?」
顧千帆自嘲一笑:「殿下,我如今孤身一人,無親無故,而且還是皇城司的活閻羅,若是辦宴席的話,只怕沒有人願意來。」
升為五品,穿上緋袍,他是高興的,不過他高興的是,能讓他母親有請封誥命的資格,能納入顧家的族譜祠堂,享受家族香火。
至於其他的,對顧千帆而言,並沒有多麼重要。
趙衻笑了笑:「顧副使,你的能力,我還是知道的,說實話,我覺得你在皇城司真是有點屈才了。」
這並非趙衻的恭維,而是真心話。
顧千帆是因為被齊牧利用,才會進皇城司,否則以他進士的身份,以及自身的能力,走文官的路子,絕對要比現在順暢得多。
「殿下,您太高看下官了。」
顧千帆十分謙遜,他的成就在很多人眼中,已經很了不起了,如他這般年紀,混上緋袍的人,整個朝堂都沒有兩個,但趙衻十三歲考上進士,十五歲便成了一軍之大將,鎮守西北邊境,打的夏州定難軍差點覆滅,根本不是他能相提並論的。
「不知殿下今日特意叫下官過來,有何事吩咐?」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趙衻笑了笑,喝了口茶:「在別人眼裡,顧副使是小兒止啼的活閻羅,但在我眼裡,反而覺得顧副使這樣的人很好相處。」
顧千帆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畢竟自他入皇城司,有了活閻羅這個名號之後,幾乎所有人都避著他走,趙衻還是第一個說他容易相處的人,讓他有十分奇妙的感覺。
「殿下,下官也是同樣的想法。」
「是嗎,那我們還真想到一起去了,這算不算是惺惺相惜?」趙衻淡淡一笑,隨即收斂起笑意,正色道:「說正事,過段時日父皇要立我太子,他讓我組建班底,顧千帆,本王很看好你。」
顧千帆一怔,趕忙起身行禮:「多謝殿下抬愛,臣只會忠於官家。」
趙衻沉默了一會兒,笑道:「行吧,今天就到這,對了,我等會兒要去看看今科進士,我記得你也是進士出身,要不要也去瞧瞧?」
「這……恐怕他們不會歡迎下官,下官還是不去掃興了。」
顧千帆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婉拒了。
「好吧,你先是下江南,回來又升了職,想來肯定很忙,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正如趙衻所言,顧千帆最近積蓄的公務確實不少,所以也就沒跟趙衻客氣。
「殿下,那下官先告辭了。」
顧千帆再次行禮,就要準備離去,卻聽趙衻突然道:「顧副使,你覺得清流就一定好,閹黨就一定壞嗎?」
顧千帆轉身,一臉疑惑的看著趙衻,似乎不明白趙衻為何有此一問。
「顧千帆,本王覺得你不錯,所以給你提一個醒,齊牧這個人,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還是要提防一點。」
顧千帆臉色豁然大變,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趙衻,可趙衻只是淡淡一笑,起身離開了雅間。
在路過顧千帆的時候,趙衻還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了一句話。
「齊牧和蕭欽言是你死我活的政敵,而你……不管怎麼說,都改變不了你是蕭欽言的親兒子的事實。」
說起顧千帆和蕭欽言這對父子,趙衻也是覺得挺荒謬的。
蕭欽言是位高權重的朝堂大佬,可天下卻沒有幾個知道他是顧千帆的親生父親,委實是有些荒謬。
要知道,當初蕭欽言和顧家女兒成親時,已經中了進士,且顧家在東京也是有名有姓的高門大戶,這兩人成婚,會沒人知道?
更別說,他們分開的時候,顧千帆都已經年紀不小了,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這還能沒人知道?
毫不誇張的說,這簡直就是天大的BUG,根本圓不過去。
不過,電視劇存在BUG也很正常,畢竟哪部影視作品沒有點BUG呢?只不過程度不同而已。
但不得不說,顧千帆和蕭欽言之間的關係,真的太BUG了,真當古代人的情報能力那麼差?
與顧千帆分別之後,趙衻來了後方的致遠院。
這裡就是他招待五十八位今科進士的地方,隔著老遠就能聽見裡面傳來的熱鬧。
「殿下。」
趙衻點點頭:「都來了嗎?」
「五十八位進士,都來了。」
趙衻嗯了一聲:「走吧。」
聽到這話,雙喜頓時大喊一聲:「韓王殿下到。」
原本熱鬧的庭院隨之一靜,眾人趕忙起身行禮。
趙衻一臉笑意的擺了擺手:「諸位不必多禮,今日是以文會友的宴席,沒有什麼韓王,只有辛亥年的二甲進士趙承宗,說起來,我算是你們的師兄,我當年參加科舉的座師,也是你們這屆科舉的座師。」
話雖如此,但趙衻的身份畢竟擺在那裡,眾人依舊頗為拘謹。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也漸漸放開了,膽大的甚至主動找上趙衻聊起了琴棋書畫之類的。
而趙衻好歹也是名次靠前的二甲進士,差一點就入了一甲,對琴棋書畫的造詣自然不低,很快就融入到了眾人之中。
從文學方面的琴棋書畫,聊到地方治理,又聊到邊關戰場,眾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一場宴席持續到夜幕降臨,眾人才漸漸散去。
「歐陽探花,等等。」
趙衻叫住歐陽旭,讓準備離去的人紛紛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對於歐陽旭這個人,其他人都沒什麼好感。
一來,歐陽旭這人不合群,除了杜長風之外,幾乎不與其他人交流。
在大家眼中,他就是倨傲。
再來,歐陽旭攀附高家,也讓很多人瞧不起。
最後,就是昨日歐陽旭在殿上,想要靠著鬼神上位一事,被狀元沈嘉彥和榜眼徐清文傳了出去,以至於大家更瞧不起他了。
說起來,因為這件事,歐陽旭還主動找過一次趙衻,表示了一下感謝。
畢竟趙衻昨日雖然打亂了他的計劃,可在旁人眼中,趙衻是對他有恩的。
除此之外,兩人並沒有其他的交流,卻不想趙衻竟然叫住了他。
歐陽旭回身,微微躬了躬身:「殿下。」
「你等一下,本王有點事找你,你來一下。」趙衻說著,轉頭看向雙喜,吩咐道:「雙喜,替本王送送諸位學子。」
言罷,趙衻邁步進了大廳,歐陽旭緊隨其後。
趙衻直接開門見山,掏出了一塊玉佩。
歐陽旭一眼就認出了玉佩是他的同心佩,瞬間臉色大變。
「這是你的同心佩吧?」
歐陽旭慌亂不已,強作鎮定道:「是,殿下。」
「你在錢塘的事,本王聽說過一些,所以這塊同心佩,本王給你要回來了。」趙衻將同心佩遞給歐陽旭,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私事,本王其實不想管,但你運氣不錯,讓高慧看上了。當然,本王還不在乎一個高家,但曹姨的面子,本王卻不能不給,以後好好做官,莫要讓本王失望。」
「多謝殿下,殿下之言,微臣定當謹記。」歐陽旭長鬆了一口氣,語氣中甚至帶著幾分喜意。
很顯然,他認為自己入了趙衻的眼。
「同心佩給你了,但你也要出具一份退婚書,以後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是殿下,微臣這就寫。」
不久,趙衻拿到退婚書,擺了擺手:「行了,你先下去吧,以後好好干,本王看好你。」
「是殿下,微臣告退。」
歐陽旭躬身退下,正好與進門的趙懷恩錯身而過。
「家主。」
趙衻一邊吹著墨跡,一邊笑道:「嗯,回來啦,趙娘子那邊如何?」
「茶坊已經改建的差不多了,就這兩日便開張,您要不要去趙娘子?」
「算了,今日酒喝的有些多,回府吧,等她們茶坊開張再去看看。」
……
……
南衙,皇城司。
在燭光的照射下,整個皇城司恍如白晝,蠟油不住地流下,凝固在燭台之上。
正如趙衻所言,在顧千帆去錢塘的這段日子裡,皇城司積壓了不少待處理的公務。
因此,等到顧千帆走出南衙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
忽然,他耳朵一動,厲聲道:「誰?」
一位紫袍長須、舉止儒雅的中年官員從暗處現身,赫然便是朝中清流的代表,右諫議大夫,御史中丞齊牧。
按理說,朝中清流絕不會和顏悅色的跟皇城司之人說話,可齊牧卻頗為慈愛地看著顧千帆道:「聽說你回京了,老夫索性趁著夜深人靜來瞧瞧你。」
「齊世叔?」顧千帆趕忙拱手行禮:「怎麼勞您大駕?千帆原本想按約定的日子前去拜……」
齊牧擺擺手,打斷道:「老夫一直視你為子侄,知道你這回受傷不輕,已經是急得不得了,哪還能等到三日之後。放心,我讓人探察過了,整個南衙就只有你一人留在這裡挑燈夜戰。」
發現顧千帆比之前清減了幾分,齊牧眼中流露出關切之色,問道:「傷在哪裡?好了幾分?弄得這麼晚,可是為了大理寺江南的案子?事情是做不完的,身子才最重要,你得自己善加珍攝,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不當回事,若是傷了本原,叫我如何對得起故去的顧侍郎?」
「是,您的話,我一定記在心上。」顧千帆流露出在蕭欽言那裡從未展露的孺慕之情,說道:「對了,這次江南查到的東西我已經整理好,正好交給您。」
顧千帆帶著齊牧走進衙內,他按開一個密格,拿出一個匣子,鄭重地遞了過去,說道:「雷敬與江南官場勾結的證據都在這裡,憑藉它們,您定能拉雷敬下馬。」
「不錯,朝廷幸得有你為臣,老夫幸得有你為侄啊。」
看過證據之後,齊牧感慨一句,但他並沒有顧千帆想像中的那般欣喜,嘆道:「可惜,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雷敬服侍官家三十多年,聖眷尚可,情分猶在,更關鍵的是,雷敬似乎與韓王之間頗有勾連,韓王此番稟報江南之事,並未談及雷敬,官家對江南的案子似乎也不想再擴大,此時將雷敬抖出來,未必能一擊即中,所以不如留待他日。」
顧千帆心下一陣失望,但依舊應道:「全聽您的安排。」
齊牧知道顧千帆對這種處理不滿,勸說道:「你別灰心,老夫當初便跟你說過,既然選擇了隱清為濁這條路,就得耐得住寂寞。
你少年英才,科舉二甲出身,文武雙全,當初安排你轉職入皇城司,的確有些委屈你了。
可我們清流想要對付蕭欽言這等媚上欺下的五鬼之輩,就不得不往皇城司這個探查偵緝的利器里埋釘子。
這些年,你也確實沒有辜負我當初的期望,雷敬至今也不會想到,他手下的活閻羅,就是我們清流布下的暗樁。」
聽到活閻羅這個稱號,顧千帆表情不由得變了變。
雖然很細微,但齊牧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安撫道:「這名聲是不太好聽,可為了朝廷,為了我大宋,些許虛名又算得了什麼呢?」
顧千帆聞言,連忙正色道:「千帆從未後悔過。」
齊牧滿意地點了點頭:「蕭欽言又要回京為相了,雷敬最近很是巴結他,一個鷹犬頭子,一個後黨奸相,兩人勾結起來後,不知會搞出多少禍國殃民的事情,你務必要查探清楚。」
想到趙衻說過那句——不管如何,你都是蕭欽言的親兒子,顧千帆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不過他隱藏的很好,並未讓齊牧發覺。
「是,齊世叔。」
齊牧拍了拍顧千帆的肩膀:「好好干,老夫盼著你升到上五品,到那時,老夫一定上書為你姑母請封命婦誥命。」
說到這裡,齊牧也是一陣唏噓:「唉,你爹也是,就這麼一個妹子,怎麼就讓她隨便和離了呢?到最後,弄得連顧家的祖墳都進不了,倒要你這個當外甥的費心費力,替她延請誥命。」
顧千帆沉聲道:「在我心裡,姑母和親娘沒有分別,當年我之所以奉您的命令來皇城司,也是因為您說過,太平年月,只有這兒升官最快。」
事實上,他名義上的姑母就是他的親娘,可他為了跟蕭欽言劃清界限,他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認不了。
齊牧見顧千帆情緒不高,鼓勵道:「如今你已是皇城司副使了,只要再立下幾回大功,等到雷敬這閹黨落敗,何愁正使之位?到那時候,老夫也多半已經宣麻拜相,保舉你改任一州之牧,也不是什麼難事。」
顧千帆作揖表示感謝:「多謝世叔抬愛。」
齊牧擺擺手:「對了,之前聽你來信說,韓王有心招募你,你回京之後,他可曾找過你?」
再次想到趙衻的提醒,顧千帆心頭莫名一動,撒了個謊。
「沒有。」
齊牧點點頭:「嗯,沒有就好,韓王身份存疑,不適宜接觸。」
「韓王殿下的長相與官家幾乎一模一樣,他的身份不會有問題吧?」
聽到顧千帆反駁,齊牧臉色微微一變,語氣嚴厲了幾分:「就算沒問題,韓王也不適合上位,他重武輕文,行事太過激進。若他上位,只怕會導致我大宋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也正是因為如此,官家才一直沒下定決心立他為太子,眼下局勢,我大宋還是要以穩為重。」
「是世叔,我記下了。」
齊牧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對顧千帆洗腦了一番,才悄悄離開南衙。
顧千帆目光幽幽,眼神中閃爍一種莫名的情緒。
直到齊牧完全消失在夜幕里,他才收回目光。
然後,他離開南衙回家騎馬出城,去了郊外墓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