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態度隨意,倒不像是和一位皇子相處。
越王顯然也不介意,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母妃入宮之前,就和麗妃娘娘......!」頓了一下,問道:「你知不知道麗妃是誰?」
「不知道!」魏長樂搖搖頭。
「王檜的大姐!」越王道。
魏長樂恍然大悟。
王氏畢竟也是五姓之一,宮裡當然也有人。
「母妃和麗妃同年,當年也是一起入宮。」越王道:「她們入宮之前就熟識,情同姐妹,入宮之後也是互相照顧。」
魏長樂瞬間也就明白,為何王檜會對宮裡的事情異常清楚。
除了為皇帝陛下挑選美人,卻原來王氏在宮裡還有麗妃這條線。
麗妃出身王氏,又與出身竇氏的德貴妃交好,在內宮的地位肯定也是不低。
「王檜掌理宮廷舞樂,又是麗妃娘娘的弟弟,經常會在宮裡。」越王道:「母妃與麗妃經常走動,所以本王打小就常見到王檜。他對本王也不差,每次進宮,都會給本王帶來稀罕的禮物.....!」
魏長樂心想原來這兩人是打小就有的交情。
王檜比越王年長十多歲,門閥子弟,年輕的時候自然是見識許多新奇東西,但如同被囚禁在內宮的皇子當然遠不如王檜的經歷。
王檜帶到宮裡的禮物,在宮外或許稀鬆平常,入了宮在越王眼裡卻是稀罕。
「他還會給本王講述外面新奇的事情。」越王笑道:「出宮開府之前,本王最盼望的就是他進宮之時,不但有稀罕物送進來,還能聽到許多有趣的事情。」
魏長樂看著越王。
看到眼前這種稚嫩的面龐,他忽然心生同情。
年輕的皇子看似是含著金鑰匙出生,但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囚禁在牢籠之中。
哪怕如今長大成人,受到太后的寵愛,本質上卻依然只是太后手裡的工具。
太后無法捨棄手中的權力,沒有徹底還政於皇帝陛下,這就必然導致皇帝陛下對太后的不滿。
恨屋及烏。
皇帝陛下對太后的不滿,自然會牽連到竇氏一族。
而太后年事已高,即使現在看起來還有精力,但歲月不饒人,終究要謝世。
這一點太后自然清楚,所以早早就為身後事做安排。
身後最大的事情,當然是保全竇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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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扶持擁有都是血脈的越王上位,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只要越王最終順利登基,那麼竇氏一族自然得以保全。
太后對越王如此上心,也許除了本身對越王的喜愛,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此。
那麼越王自然就成為太后用來保全竇氏一族的工具。
想到這裡,魏長樂心中卻猛然生出疑惑。
立儲當然需要皇帝的旨意,哪怕太后最終迫使皇帝立越王為儲君,太后又怎能確保越王最終一定會繼承大統?
前太子便擁有儲君之位,最終卻落得兵敗身死下場。
正常來說,太后肯定要走在皇帝陛下之前。
那麼太后一旦離世,皇帝陛下收回大權,改立儲君絕非難事。
甚至到時候因為對太后的不滿,皇帝更會堅定廢黜被太后擁立的越王。
真要如此,就連竇氏一族的處境也將兇險異常。
太后難道不會考慮到這些?
「魏長樂,你在想什麼?」耳邊傳來聲音,魏長樂回過神。
「殿下,上次瀟湘館的事情,你後來可確定是誰在背後搞鬼?」魏長樂壓低聲音問道。
越王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有些氣惱道:「當然是三皇兄!」
魏長樂輕聲道:「你有證據確定是曹王?」
「除了他,沒有別人。」越王道:「本王知道,他一直嫉妒太后寵愛本王,覺得本王擋了他的路,總想找本王的麻煩。本王沒有出宮的時候,他奈何不了本王,但本王成年開府,他就一直盯著本王。先前本王還不覺得,但上次那個事,本王明白過來,他一定收買了本王手下的奴才,不然怎會那麼清楚本王的行蹤?」
「他擋了殿下什麼路?」
越王環顧四周,才低聲道:「你有所不知,大....太子之位空缺,父皇一直沒有立儲。三皇兄想成為太子,但太后卻想讓本王成為儲君,所以三皇兄自然看本王不順眼。」
魏長樂心想原來越王早就明白其中關竅。
「是太后對你說過?」
「沒有。」越王搖頭道:「太后自然不會跟本王說。但王檜確信太后要讓本王成為儲君。」
魏長樂低聲道:「那殿下可知道聖上的意思?聖上想讓誰成為儲君?」
本來魏長樂身為臣子,這種極其敏感的話題根本不適合多說一個字。
但最近這些天的形勢發展,卻是讓他已經處於曹王和獨孤氏的對立面。
自己想要在神都生存下去,就必須背靠太后這棵大樹。
如此就免不了被人視為越王黨。
那麼自己當然要對越王有更多了解。
其實他自己都覺得,人的命運實在是難以琢磨。
初到這個世界,成為山陰知縣,那時候便只想著剷除山陰的毒瘤,保全一縣百姓,讓山陰百姓過上富足的生活。
此後出使雲州,見到在塔靼人統治下百姓的悽慘生活,卻是堅定信念,定要收回雲、蔚二州,恢復北方的貿易,盡力讓北境百姓擺脫困苦,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
即使入京被留下來,他也是尋思著早日回到北境,和美人師傅一起共同建設北境。
但在神都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有了更深的心境。
雖然塔靼已經從雲州撤兵,但蔚州依然在塔靼人手裡。
蔚州不收回,非但沒有完全收復失地,更可怕的是雲州始終都會面臨蔚州塔靼人的威脅。
能收回雲州,純屬奇蹟,甚至是一個意外。
這樣的奇蹟不可能重複。
只靠夢想是無法收復蔚州。
收復蔚州的前提,必須是朝廷要堅定信心,如果連朝廷都沒有統一信念收復失地,那麼僅靠自己的夢想,只能是空中樓閣。
但他如今也看清楚朝堂局勢。
帝後之爭、儲位之爭,這兩件事已經成為大梁的核心問題。
這兩件事情不解決,朝廷根本就沒有精力將目光投向北方。
本來他還真沒想過捲入儲位之爭,但如今成為獨孤氏和曹王的眼中釘,保護自己和擁立越王似乎就變成了一件事。
於公而言,越王要取得勝利,就必須剷除獨孤氏和曹王,於私而言,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同樣也要剷除那股勢力。
明白這其中的本質,他自然要了解更多的情報,做到知己知彼。
「不知道。」越王搖搖頭,「本王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到父皇了。」
魏長樂一怔,心中詫異。
越王看出魏長樂的詫異,苦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
「是有些奇怪。」魏長樂道:「你是皇子,總要向聖上問安的。」
越王低聲道:「說出來你不相信,本王已經有兩年多沒見到父皇的面容了.....!」
「等一下!」魏長樂奇道:「殿下不剛剛說才幾個月......!」
「你沒聽明白。」越王道:「幾個月前本王去給父皇問安,但隔著屏風,沒見著父皇的面容。」
魏長樂皺起眉頭。
「父皇受過一場大病。」越王解釋道:「後來父皇為了修身,開始跟著葛陽天師修煉道法,好像這樣能夠培元固本,龍體康健。父皇有時候一閉關就是個把月,期間除了葛陽天師,不與任何人相見。」
魏長樂之前便知道,當今天子確實有修道。
「兩年前見過父皇,當時也只是匆匆說了幾句話。」越王神情有些黯然,「後老每次見到父皇,都會隔很久,而且覲見之時也隔著屏風。本王聽人說,葛陽天師擅長風水,他告訴父皇,天壽宮是至陽之地,父皇待在天壽宮便可延年益壽......,但儘量不要輕易見人,容易壞了命格......!」
魏長樂睜大眼睛,心想這裡面竟然如此玄乎?
難怪自己見到皇帝的時候,也是隔著一面巨型屏風。
連親生兒子都不容易見面,自己一個小小的臣子,當然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