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前景
糟！
的確糟了！
「這回真的糟糕了！」陸昭他看到陳雪身後那詭笑天使的影子變得凝實了許多，心頭咯噔一下，一顆心像是墜入了冰窖。
那詭笑天使的雙手從掩面的狀態緩緩展開，露出了那瘮人的詭笑面容。
陸昭瞬間明白，剛才的呼喚聲來自於詭笑天使，可……為時已晚！
他反應得太晚了！
不，不是太晚了，而是他根本不應該反應的，該死！真是該死！！
關鍵時刻，為什麼忘記了「不要回頭」這一點？
至少也得到了燈光下再回頭！
鬆懈了！
但或許……又不只是鬆懈！
陸昭的身體變得冰冷了起來，他忽然意識到，或許就是這種無孔不入的詭異感，無時無刻不在滲透他的意志。
詭笑天使要來了！
陸昭的心頭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走！朝宿舍走！」陸昭歇斯底里地低吼了起來。
「老陸！老陸！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金九曜抓住了陸昭的手，大聲地宣洩著心中的不解。
陸昭不語，只是一味地帶隊前行，被金九曜拉住的時候，他回頭惡狠狠地瞪了金九曜一眼。
金九曜乍一眼看過去，風雨已經模糊了陸昭的臉，那一張面孔似乎已經變得扭曲恐怖，他驚嚇之下鬆開了陸昭的手，然後後怕地看向了陳冰陳雪。
「你們……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陳雪小聲地問道。
金九曜驚恐地說道：「我在老陸的眼睛裡……看到了詭笑天使的影子……」
「可是……他不應該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嗎？」
「怎麼不可能……他翻了你帶回來的書……」陳雪看著金九曜，「我沒有看到內容，但是書里會不會承載了詭笑天使的圖像？」
【凡承天使之力者，終成天使之幻影。】
「有可能……」金九曜發出懊悔的聲音，「是我害了老陸……」
「走！趕緊走！」陸昭的催促聲從前頭傳來，「還不走，你們都想死嗎？」
三人對視一眼，陳冰壓低了聲音道：「沒有別的辦法了，一旦老陸出現異常舉動，我們就把他綁了帶他走！」
「綁他？就憑我們？」金九曜提出了異議。
「不然你還有什麼辦法嗎？」陳冰看了他一眼。
金九曜抿著嘴不說話。
這時，陸昭兇狠地扭了過來：「快點！先到下一個路燈處再休整！」
他的手緩緩摸到了登山包里，不知道開始掏著什麼。
幾人見狀，精神陡然緊繃了起來，紛紛跟了上去。
陳雪看著陸昭的背影，脖子不著痕跡地抽搐了一下，她看著陸昭的背影，忽然發現陸昭的身後也是浮現著一個詭笑天使的影子。
「老陸……他果然有問題了！」陳雪喃喃說著。
在一個連陳雪都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她自己左手的五根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動著，似乎每一根手指都有自己的想法，卻偏偏沒有屬於她自己的想法。
就在這時，一連串的吟唱的忽然滲透了雨幕，起先只是像海的那邊傳來的遙遠歌聲般輕柔空靈，但沒等他們走出幾步，那聲音就不斷壓低，很快就變得像是蒙古呼麥一樣。
在那吟唱之中，破碎的戒諭聲響徹不息，仿佛萬千條魔蛇一般環繞在四人組的周圍。
風聲、雨聲、亡者碑林和夜行種蠕動前行所發出來的「沙沙沙」的聲音、詭異低沉的吟唱聲……
無數的聲音糾纏在一起，像是有一個邪惡的妖僧一邊撫摸著他們的腦殼一邊梵唱著古老的歌，那震顫靈魂的嗓音，讓他們肌體發寒，不受控制地顫慄著……
金九曜驚恐地發現，四人組中，除了他之外，其他三人的腳步放得越來越緩慢，越來越慢……很快就近乎停止。
而周圍的霧氣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濃郁，那森白色的氣流幾乎化為了實質，像無數條觸鬚一樣從黑暗裡探出來，伴隨著粗暴的風雨狠狠地抽打著他們的身體，在他們的身上留下鬼抓痕般的印記。
「沙沙沙……沙沙沙……」
一道道身影借著霧氣緩緩逼近他們，霧氣之中，隱約可見一張張帶著詭異笑容的狂熱面龐。
他感知著恐怖，心中恐懼不斷蔓延，可與他一起感知環境的陸昭，卻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不停地念叨著「走！走！走……」，似乎陸昭的眼中只剩下了前面的路燈杆，可偏偏……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金九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瘋了，為什麼陸昭他們的行為跟自己完全不同？
不可能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清醒，那麼剩下的……就是他其實已經意識不清了？
那種清晰的知道自己意志不清的……詭異狀態？
金九曜開始產生自我懷疑，可就在這時，他忽然又挨擺了起來。
「既然我知道我是清醒的，那麼我就不會有問題，一定是老陸他們出事了！」
「接下來就應該是我來喚醒他們！」
「我是金九曜！我是金九曜，我是金九曜……我的學號是X0230510006，我正在校區的鵝卵石道路上……我的前面是路燈杆……」
「我是金九曜，我的學號是X0230510006，我正在校區的鵝卵石道路上，我的前面是路燈杆……」
他不停地呼喊著，利用身份錨不斷錨定自己，可漸漸地，他聽到越來越多的聲音，那些聲音一起跟著他呼喊。
【我是金九曜，我的學號是X0230510006，我正在校區的鵝卵石道路上，我的前面是路燈杆……】
【我是金九曜，我的學號是X0230510006，我正在校區的鵝卵石道路上……】
【我是金九曜……哈哈哈……我是金九曜……】
聽到這些此起彼伏的詭異笑聲，金九曜的眼中一下子露出了驚恐之色：「糟了……糟了！它們在干擾我！可惡，可惡……我是金九曜，我才是金九曜！」
【我是金九曜……我才是金九曜……我才是金九曜……】
霧氣里浮動著一張張詭異的面孔，這些面孔每一張都陰森恐怖，但每一張與金九曜的面龐有著些許相似之色……
忽然，金九曜發現亡者碑林的人形墓碑開始突破霧氣，然後在他們即將抵達「路燈杆-023」之前，將他們給包圍了起來。
【我是金九曜，我的學號是……】
它們不斷地吟唱著，音節變幻不停，像是要把這一句話唱出花來。
眼看著陸昭他們一點反應也沒有，金九曜驚恐地大叫了起來：「老陸！老陸！陳冰陳雪，你們他媽的快醒醒！快醒醒啊！」
呼喚無果，他便咬緊了牙關，然後不顧一切地衝上去，直接從後面撲倒了陸昭。
「咚！！」
陸昭被猝不及防地撲倒，整個人踉蹌著跌倒在了鵝卵石道路上，濺起了一地的泥水，眼鏡也被撞丟了出去。
他猛地驚醒了過來，然後顧不得尋找自己的眼鏡，馬上反射般地將金九曜踢開，然後那條一直塞在登山包里的手臂終於抽了出來。
在他的手上，赫然握著一柄漆黑的消防斧——那登山包里裝著的，就是這一把消防斧！
那消防斧的樣子非常古怪，斧柄充滿了科技風，但斧面卻非常古老，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山石。
在那斧面上，還雕刻著介於楔形文字和奇異符文之間的秘紋，而那種秘紋根本不像是通過科技手段雕琢上去的，更像是製作斧頭的人直接鑿下了那種有著秘紋的石刻，然後將它打磨成了斧面的形狀，然後組裝成了這柄消防斧。
當消防斧被抓握起來之後，斧面上的秘紋立刻流轉起了淡藍色的光痕，而陸昭的意志也是清晰了許多。
然而，當他的意志清醒過來之後，第一件事情居然就是揮動消防斧砍向了金九曜：「詭笑天使！給我死！！」
「草！」金九曜被嚇了一跳，儘管他閃避得非常及時，卻還是被陸昭劈傷了手臂，鮮血頓時汩汩地流了出來，滴落到了雨夜裡。
「老陸！你瘋了！你快醒醒啊！」金九曜害怕地大叫，趕緊去搖陳冰和陳雪，「老陸瘋了！老陸瘋了！！」
陳冰陳雪無動於衷，兩個人歪著脖子，緩緩地看向了他，嘴角咧開了詭異的笑容：【是金九曜……我的學號是X0230510006，我正在校區的鵝卵石道路上……我的前面是路燈杆……】
【我是金九曜……】
「不……不不不……不！」金九曜肝膽俱裂，後退著跌倒了地上。
陸昭雙手握緊消防斧，對著他的腦袋狠狠地揮砍了下來……
「噗——」
金九曜的血液飛濺了出去，融入了雨夜，猶如小溪般汩汩流淌了出去。
他倒在了地上，瞳孔緩緩擴散……
奄奄一息之間，他模糊地看到了一個偽人同學向著他蹲下了身子……
但漸漸地，那個模糊同學的面孔在他的眼前變得清晰了起來，竟然是……
「陳……陳……不……你，你不是陳雪，你不是……」金九曜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
X023年5月10日，20:26，教學樓區域，「教學樓-024」路燈杆光照區域之外，暴風雨夜。
陸昭死死地摁住了金九曜，但與金九曜自己的視角不同，此刻的他身上卻並沒有出現任何傷勢。
看著已經失去了意識的金九曜，陸昭有些虛脫地撐住了膝蓋，強忍著跌落在地上的衝動，繼續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一同幫他牽制金九曜的，還有陳冰和陳雪……
而在他們的身邊，赫然還有一個被消防斧釘在了地上的偽人同學。
消防斧斧面上秘紋熒熒閃爍，淡藍色的光輝猶如岩漿般流淌下去，侵蝕著偽人同學的身軀，將它一點點地侵蝕成乾癟的雕塑。
而它的嘴巴還在不停地蠕動著，隱約間還在嘀咕著「我是金九曜、我的學號是……」
而在他們的周圍，亡者碑林的確已經從霧氣之中走出，像兩排人牆一樣緩緩地合攏著。
陸昭一邊大喘氣，一邊走到了消防斧邊，握住了消防斧的斧柄，踩著偽人同學已經石化的胸膛，將其拔了出來。
「走！先去燈光下面！！」陸昭甩了甩腦袋，他的眼中閃過了幾絲瘋狂之色，但馬上被他壓制了下去，他小聲地念叨著，「我們必須要回宿舍……必須……」
「但現在……必須先去路燈下面……」
「必須……」
「呼、呼、呼……」
……
幾分鐘後，從「教學樓-024」又多突圍了一個路燈杆距離，抵達了「教學樓-023」路燈杆的光照範圍里的三人，終於是精疲力盡地依靠在了燈光下。
陸昭手持著消防斧，與陳冰陳雪兩姐妹背靠著背，緊緊地貼著路燈杆，在他們的腳邊，金九曜依舊昏迷不醒。
「老陸……看這樣樣子，我們要交代在這兒了……」陳雪語氣艱澀地說道。
「死亡並不可怕……呼、呼……」陸昭咬緊了牙，「可怕的是我還沒有做好死亡的準備……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我還不能就這樣死去……」
「呼、呼……」
陸昭一邊喘息，一邊道：「亡者碑林在物理層面上的攻擊力是很弱的，就像剛才那樣，我用秘紋斧就可以劈爛它們……你們的領域，也能夠有效阻止它們……」
「但是……我們走不掉了……」
「活下去的希望很渺茫，但不是沒有……」
「我們三個人，背靠燈光，再不被它們影響精神的前提下，應該可以撐到天亮……」
「當然，還有另一個前提，那就是詭笑天使不要出現……」
「呼、呼……」
「換句話說……如果一直保持現在的局面的話，我們就能活下去……甚至不需要回到宿舍……」
「這麼一想，是不是還挺樂觀的？」
陸昭自嘲地笑了起來。
不用再多說什麼，陳冰陳雪兩姐妹也知道，陸昭這是把它們唯一的生路標註了出來。
可亡者碑林不會放過他們，它們一邊吟唱著詭異的歌，一邊慢慢地靠近了他們，搖頭晃腦，在風雨里仿佛成片的海草。
但不知道怎麼的，一直昏迷的金九曜，忽然抽搐了起來，他還沒甦醒，嘴裡就反覆地念叨著的某種聽不懂的詞彙……
【lyset……】
【……lyset……】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