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藝術館出來，幾人站在門口，莫言看著前面的維多利亞港，問道，「現在我們去哪兒？」
周彥看了看時間，「不早了，直接去吃飯吧。」
這會兒已經五點多了，再去文化中心有點太遲了，而且去吃飯的地方還有一段路。
「好，聽你安排。」
周彥要帶他們去的餐廳是之前他來香江拍《青蛇》時，王祖賢帶他跟弟弟妹妹們一起去的那家粵菜餐廳。
餐廳距離他們住的地方不是很遠，但也有兩公里多，想要走過去肯定是不現實的，所以周彥打電話叫了兩輛車，把他們載了過去。
這家餐廳生意挺好，周彥讓人提前定了桌子，就是第一次來的時候王祖賢定的那張，靠近角落的一張大桌子。
幾人坐下之後，余樺在餐廳裡面看了一圈，笑道，「這家生意不錯，你之前經常來？」
「來過幾次。」周彥笑了笑，「我在香江這邊，基本上都有人請我吃飯，好多去過的餐廳我都不太熟。」
上次他來香江的時候，跟梅艷芳他們一起吃飯的那個會所倒是不錯，不過周彥對那個會所不熟，而且跟余樺他們一起，也沒有必要特意打電話讓人安排去私人會所。
像現在這樣，就坐在餐廳的大堂裡面，感受著香江的煙火氣，也挺不錯。
「以前都是別人請你，不過今天你要請我們才行。」余樺說道。
「這怎麼好，我看一會兒還是平攤一下吃飯的費用。」劉振雲客氣了一句。
不過劉振雲的客氣聽起來就是假客氣，而且他也一點不在乎別人聽出來他是假客氣，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說「我只是表示表示，如果真要平攤我可不干啊」。
倒是遲子建像是在真客氣，「今天我們蹭你們樂團的飛機過來，已經占了便宜，這樣吧，這頓飯我來請。」
周彥還沒說話，余樺就笑道，「要請周彥吃飯，還是等回到燕京吧，在香江，咱們就聽他安排吧。」
「他說的對，在這裡就交給我吧。」
聽他們這麼說，遲子建也沒有再堅持。
點菜的時候，大家都在謙讓，最後周彥沒有再問他們意見，自己做主把菜點了。
等到點完菜，幾人正閒聊的時候，優美的鋼琴聲在餐廳裡面響起。
離他們這桌不遠的地方，就有一架鋼琴，當年周彥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彈過它。
這會兒彈鋼琴的，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彈的曲目是《致愛麗絲》。
《致愛麗絲》是餐廳裡面的常見曲目，可以說，基本上每個有鋼琴的餐廳都有人彈過這首曲子。
這架琴還是當年那架，並沒有換，不得不說，酒店對這架琴的保養還是不錯的，音準、音色各方面都保持的不錯。
很多餐廳，雖然擺了鋼琴，但是對琴的保養非常不重視，認為只要能夠彈出音就好了，至於音準、音色什麼都不用在意，畢竟來吃飯的客人，也沒幾個能夠聽得出來。
曲子彈到一半的時候，余樺笑著說道，「這姑娘應該是半路出家的。」
周彥點點頭，正在彈琴的小姑娘水平確實不高，這首《致愛麗絲》彈的問題很多，也就只能唬一唬完全不懂的人，稍微懂一些的，就能夠聽出她的能力不行。
余樺他們作為資深的古典樂迷，這點鑑賞能力當然是有的。
「這類餐廳，能弄個鋼琴還找個鋼琴師來彈曲子給客人們聽已經非常不容易了，他們找來的鋼琴師水平肯定不會太高。」
這年頭不像後來學鋼琴的人泛濫，想要找一個正兒八經練鋼琴出來的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專業的跟非專業的之間，薪酬差距也很大。
倒不是說低薪就不可能請到水平不錯的，只不過可能性比較小。很多這種都是小時候學過一點鋼琴，然後跑來打打零工，賺個外快。
余樺知道周彥說的沒錯，也就沒說什麼，有音樂聽總比沒有音樂聽要好。
一首《致愛麗絲》演奏結束之後，琴聲稍微停了一會兒。
等到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余樺、史鐵笙還有莫言都轉頭看向周彥，因為他們聽出來這是周彥的曲子。
劉振雲跟遲子建只覺得曲子挺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不過見到余樺他們看向周彥，兩人也明白這首曲子應該是周彥的。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來著？是《想飛的鋼琴少年》裡面，男主角碰見女主角時候彈的吧？」莫言問道。
他知道這首曲子是周彥的，甚至記得這首曲子的出處，但不記得這首曲子的名字。
「叫《重逢》。」余樺幫周彥回答了莫言的問題。
「哦，對，是重逢。」
《重逢》是周彥根據《下雨的時候》改編的曲子，曲調輕柔舒緩，確實非常適合在餐廳裡面彈奏。
這首曲子的難度偏低，女孩表現比剛才彈《致愛麗絲》的時候好多了。
聽得出來，她平時應該經常彈奏這首曲子。
在香江的餐廳，聽到了周彥的曲子，余樺他們對周彥在香江的人氣又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餐廳的上菜速度一般，小姑娘演奏完兩首曲子之後，還一道菜都沒有上來。
不過周彥他們倒是不急，一邊喝茶一邊聊天，還有現場演奏的鋼琴聽，大家心情都挺不錯。
第二首曲子結束，這次小姑奶沒有停，演奏起了《少女的祈禱》。
聽到《少女的祈禱》時，周彥忍不住揚起了眉毛，表情十分詫異。
這姑娘剛才彈個《致愛麗絲》都一堆的毛病，竟然還敢彈《少女的祈禱》？
《少女的祈禱》這首曲子在外行人聽來難度確實不是很高，如果把這首曲子跟《克羅埃西亞狂想曲》放在一起，可能大部分外行都會認為後者難度高很多。
然而事實上，兩首曲子的難度跟大眾認為的完全相反，《少女的祈禱》難度要超過《克羅埃西亞狂想曲》好幾個級別。
到《少女的祈禱》這種難度的曲子，只要一上手，就可以分辨出來是專業的，還是只是業餘中彈的比較好的。
不過很快周彥就明白了，這不是原版，而是簡化版的，難度降低了很多。
一般聽感好，容易流行起來的曲子，都會有簡化版，這種簡化版能夠讓一些水平不太高，但是又想要彈這首曲子的人有機會現場表演。
反正只要不是一句一句對比著聽，外行人聽起來，不管是原版還是簡化版都差不多。
其實就算是簡化版的，難度也不算特別低，按照女孩的水平應該表現的跟《致愛麗絲》差不多，不過這首曲子她表現的要比《致愛麗絲》好很多，看得出來，她平時應該苦練了這首曲子。
第三首曲子結束之後，彈鋼琴的女孩起身去了別處，琴聲也停了下來。
而這時，周彥他們的菜也開始上了。
這家餐廳的水平不錯，余樺他們吃了也都表示很滿意，一個勁地讚揚正宗。
他們口中的正宗，自然是跟之前在內地吃過的粵餐廳比較的。
燕京那邊的粵菜很少，有一些餐廳為了搞噱頭，喜歡在菜單裡面加幾樣四不像的粵菜，那做出來的東西肯定是不對勁的。
幾人吃了一會兒，彈琴的小姑娘又回來了，原來剛才不是結束，只是中場休息。
回來之後，小娘彈起了第四首曲子。
「這次我記得，這首曲子叫《風》。」莫言笑道。
這首曲子他印象很深，因為曲調十分情況，讓人一聽就記住了，當時看《天堂回信》的時候，他最喜歡的也是這首曲子，聽了就讓人很開心。
《風》這首曲子，是周彥根據《菊次郎的夏天》裡面的那首輕快的《夏天》改編的。
在周彥所有曲子之中，《風》、《竊喜》、《三毛》被分為一類，大家把這三首曲子合稱為「快樂三部曲」。
很多需要歡樂氣氛的場合，都喜歡用這三首曲子做背景音樂，一些電視節目，也喜歡在輕鬆的時刻加上這三首曲子。
曲子一響，整個餐廳的氛圍都感覺歡快起來了。
在周彥他們隔壁的隔壁桌，有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聽到《風》之後，驚喜地叫道，「是我們放學鈴聲。」
小孩子說的是粵語，余樺他們也聽不懂，就尋求周彥幫助，「小傢伙說啥呢？」
「他說，《風》是他們學校的放學鈴聲。」
「嘖嘖，還有學校拿這首曲子當放學鈴聲啊，不過這首曲子確實很符合學生放學時的心情。」
劉振雲笑呵呵地說，「這首曲子本來就輕快的很，聽起來讓人感覺快樂，現在又跟放學綁定一起，學生們聽了就會覺得更加高興。」
遲子建點頭，「嗯，幸好不是被做成起床鈴聲，不然大家聽久了要生厭的。」
想要討厭一首曲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設置成起床鈴聲，不管之前有多喜歡那首曲子，只要做成起床鈴聲聽一段時間，就會對曲子產生一種生理上的討厭。
其實用周彥的曲子做起床鈴聲的也有不少，其中《清晨·初雪·紅太陽》非常受歡迎，因為這首曲子開頭舒緩，然後漸漸變強，加之名字裡面本來就有清晨、紅太陽這樣的詞，非常適合作為學校的起床鈴聲。
之前周彥還聽說過，有個學校每天召集學生們跑操的時候，放的都是《覺醒》，一大早就讓學生們熱血沸騰。
《風》挺短的，很快就演奏結束。
之後，女孩演奏的全部都是周彥的曲子，都是些流行度高，難度不高的曲子。
這類曲子彈起來容易，而且受顧客們歡迎。
大概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周彥他們吃的差不多了，彈鋼琴的女孩又彈了七八首曲子，又去別處，這次不知道是中場休息，還是徹底結束了。
中間空了好長時間，女孩還沒有回來，余樺笑道，「我估計那個女孩下班了，要不你去給我們來一首？把帽子跟口罩都戴上，沒人能夠認識你。」
其實余樺只是隨口一說，他並不是真的要讓周彥去演奏，畢竟他也知道周彥在香江人氣高，如果被認出來，又是麻煩事情。
但是讓余樺沒想到的是，周彥聽了之後竟然點點頭直接起身，朝著鋼琴的方向走去。
余樺驚訝地看著周彥走向鋼琴的背影，「他今天怎麼這麼給面子？」
劉振雲嘿嘿一笑，「大概是因為你面子好使。」
其實周彥之所以會這麼爽快地過去，跟余樺的面子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周彥想起了幾年前跟王祖賢還有弟弟妹妹們在這兒吃飯時的場景。
這會兒趁著鋼琴空下來，他也去重溫一下，反正就像余樺所說的那樣，他戴著帽子跟口罩，一般人認不出來他。
周彥敢走到鋼琴跟前坐下，那個彈琴的女孩子去而復返。
看來她剛才只是去休息一下，工作還沒有結束。
見女孩回來，周彥就準備起身離開了，他可不想耽誤人家工作。
女孩見狀卻擺擺手，說道，「沒關係，你想彈就彈吧。」
對女孩來說，有人來彈琴，不僅不影響她工作，還能幫她分攤工作，反正她的工作是固定時長的，到時間點她就可以離開。
周彥聽女孩這麼說，也沒有推辭。
之前女孩已經彈過，不需要考慮音準的問題，所以周彥沒有絲毫準備動作，直接起手就彈。
周彥一起手，女孩就瞪大了眼睛。
餐廳裡面的鋼琴，經常有人來彈，但是大部份人的水平都一般，很多人就只會磕磕絆絆彈一些比較簡單的曲子。
這麼長時間，她只遇到過一個，水平非常不錯的，是香江演藝學院專門學音樂的學生。
眼前這個戴帽子戴口罩的，是她遇見第二個水平很好的。
周彥起手彈的是《永夜》，這首曲子難度很高，周彥也只是占個熟，不然表現會很糟糕。
站在女孩的角度，周彥竟然能夠把《永夜》這種難度的曲子表現得這麼好，水平實在是太高了，比上次來的那個香江演藝學院的專業生還要強不少。
水平這麼高，肯定是從小就學琴的專業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