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見與不見
陸長遠和張桂芳聞言，有點沒反應過來。
但漸漸回過神來，對啊，兒子已經死了。
陸佳偉去世之後，屍體並未立即火化，因為涉及不少問題，在停屍房停了不短的時間。
所以二老不但親眼見過，而且還親手給他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
然後又見證著他被燒成一捧灰，最後被他們心碎地帶回。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桂芳有些迷糊了。
陸長遠則是要清醒許多，他開口直接問道：「你是佳偉吧？」
「當然，我不是佳偉還能是誰？」陸佳偉道。
「那你還記得，你眉尾這個疤是怎麼來的嗎？」
陸長遠指向右眼眉毛詢問。
右眼眉毛尾端有個很細小的疤痕，如果不留心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加上他文戴個眼鏡，就更不會有人留意了。
「小的時候，三叔抱著失手，從他懷裡掉下來，磕到桌角上造成的。」陸佳偉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那沒錯了，你真的是我們佳偉。」陸長遠語氣複雜地道。
張桂芳還想再問，卻被陸長遠打斷。
「是佳偉就成，回來就好。」
張桂芳聞言不作聲了。
「你們不要怕，我雖然是鬼——.」陸佳偉還想安慰老人兩句，卻被陸長遠揮手打斷。
「我跟你們媽沒有怕，你是鬼又怎麼樣，不還是我們兒子嗎？再說，這個大白天的。」
「對，我不害怕，就是想你——想你——」張桂芳拉著兒子的手，又想哭了「媽~」陸佳偉聲音也有些哽咽。
他在外打拼，每年基本上也就春節回來一趟，時間久了，感情似乎漸漸變得淡漠許多。
他現在才發現，父母對他的愛，從來沒有淡過。
「好了，兒子回來，應該開心才對。」陸長遠說了一句。
轉頭向陸佳偉道：「吃了嗎？我們正要吃早飯，你也吃一些。」
「爸，我是鬼，吃不了東西的。」陸佳偉面容苦澀地道。
「對，對，你看我是糊塗，那你什麼時候走？」陸長遠話鋒忽地一轉，陸佳偉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兒子—」
張桂芳趕忙拽住陸佳偉的骼膊，眼中滿是哀求。
「媽。」陸佳偉叫了一聲。
然後這才把目光重新看向陸長遠，然後道：「今天晚上。」
「哦，那我去叫梅子起床，你們父女好好聚聚。」說著，轉身就要往屋內去陸佳偉見狀，趕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爸，別叫梅子，我————我想跟她見面。」陸佳偉臉上露出痛苦掙扎之色。
「咦，為什麼？」
陸長遠夫妻倆都感到很是異。
「我怕我走的時候，她又要難過，好不容易快要把我忘了，就不要再讓她想起我。」陸佳偉道。
陸長遠夫妻倆聞言一陣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張桂芳這才開口道：「兒子，你說的這些大道理我不懂啦，
但是我能再見到你，我很開心，很高興，即使你還要離開，我肯定會很難過，但是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媽～」
「你媽說得有道理，相比於你離開時的難過，能再見到你，她應該更開心，
我想，你也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吧？」
本來意志就不太堅定，搖擺不定，不停糾結的他，聞言終於下定了決心。
「那我去喊梅子起床。」
說著，他就直接向屋子裡走去，腳步是那樣地急切和迫不及待。
梅子又做夢了，夢見自己趴在爸爸背上，拉著媽媽的手，他們一起去附近的菜市場。
原本逼仄陰暗的菜市場，在梅子的夢境裡，是那麼地陽光明媚。
攤位上的蔬菜仿佛就是花圃，水產家禽就是水族館和動物園。
一條大黑魚甩動著尾巴，濺起一大片水花，水花濺濕了她的衣服，黏在身上有些難受。
一隻大龍蝦高舉著鉗子耀武揚威，嚇得梅子摟緊爸爸的脖子不敢抬頭。
爸爸拍著她的小手，讓她不要怕。
「爸爸——」
睡夢中的梅子小嘴嘟唧著。
陸佳偉伸手摸了摸她被汗水浸濕的額頭，天氣有些熱，她人小身體弱，父母怕她吹感冒，所以就關了電風扇，以至於她衣服都汗濕了黏在身上，所以睡得極不安穩。
聽到梅子睡夢中都在叫自己，陸佳偉這下子更加堅定與女兒相見的決心。
「梅子—梅子——·
陸佳偉輕輕搖晃女兒的身子。
梅子大眼晴小鼻子，小臉圓圓，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非常可愛。
梅子睡得很淺，很輕易地就被陸佳偉給叫醒。
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
「爸爸。」
她輕輕喚了一聲，然後又把眼睛閉上，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
但是猛地睜開了眼睛，轉過身，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坐在床沿上，面帶微笑的爸爸。
「爸爸？」梅子再次叫了一聲。
不待陸佳偉答應，她就「啊~」的一聲尖叫。
直接翻身坐起，一把摟住陸佳偉的脖子。
「爸爸—爸爸—」
「是我，是爸爸————」陸佳偉輕輕拍打著她的背，聲音都有些哽咽。
「我—我——爸爸鳴鳴鳴——哇—」
梅子樓著他的脖子，先是想說些什麼，原本很多想跟爸爸說的話，在這一刻，卻是一句也想不起來。
於是所有的委屈和不滿湧上心頭，如同找到一個發泄口，先是小小的，接著變成豪陶大哭。
「梅子乖，梅子不哭了，爸爸回來看你了———
陸佳偉揉著女兒纖細的脊背，仿佛要把她給揉進身體裡。
「你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我————我很生氣————·很不開心——.—
梅子跟小小不同，她從小是在愛中長大的，所以她很善於表達，甚至於有些話癆。
即使發生了一些變故，爸爸去世，媽媽丟下她不管，但是爺爺奶奶卻是給了她足夠多的愛。
所以梅子的性格跟之前變化並不太大。
她如同打開話匣子一樣，硬咽著想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跟陸佳偉傾訴出來。
陸長遠夫妻倆站在房門外面沒有進去，聽到房內兩人對話，暗自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