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父輩的愛情
上午的陽光灑落在群山之間,夜裡陰森詭異、山中叫聲此起彼伏的老王山,白天卻是風景秀麗的人間仙境。
乾淨如洗的湛藍天空下,翠綠的群山好似披上一件碧玉輕紗。
高低錯落的黃果樹林中,冉青四人穿梭而行。
母親的墳有些偏遠,在遠處山林盡頭的一條山脈凸起處,地勢三山環繞、下方流水奔涌。
那裡遠離村寨、遠離大路,甚至連山林間的剪徑小路都沒有。
好在這片山地勢陡峭、長不出大樹,只有些半人高的低矮灌木叢蔓延起伏,山勢落差雖大,但爬起來也還算容易。
——至少對冉青這個從小山里長大的娃來說,這種山和大平路沒什麼區別。
可墨離和龍宗樹兩個城裡長大的學生娃,走這種山路就很費勁了。
冉青不得不停留在灌木叢中等待他們。
特別是瘦高的龍宗樹,身體非常不協調,這種崎嶇難行的陡峭山地對他而言簡直是一種折磨。
他幾乎是手足並用,生怕自己一腳踩滑了直接滾到山下的牂牁江里。
墨離揉了揉腳踝,道:「我這雙鞋回去要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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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一直在走山路,還是極其偏僻難行的山路。墨離這雙運動鞋的鞋底已經開膠了,看起來撐不了多久。
冉青不得不將所有東西背在自己身上,負重前行。
可即便卸下負擔,墨離龍宗樹兩人依舊走得很吃力。
他們爬坡上坎時手腳極不協調,看得冉青眼皮直跳。
生怕兩人一腳踩空,直接順著陡峭得近乎筆直的上坡滑下去。
冉青不得不開口勸說:「要不你們回去等我好了,我自己上去。」
帶著兩個拖油瓶,不但速度慢了許多,冉青還擔驚受怕。
兩個同伴沒死在惡鬼怪物手裡,可別死在這爬坡上坎的路上了……
聽到冉青的建議,墨離有些意動。
龍宗樹卻連連搖頭:「那不行,萬一墳邊遇到什麼麻煩,我們還要幫忙呢。」
「而且挖墳開棺,咱們人手多一點、速度也快一些。」
龍宗樹固執的拒絕,不放心冉青一個人去墳邊。
畢竟冉青母親的屍體出現那樣的異變,誰也不知道墳邊是否會遭遇危險。
冉青也只能走到最後,讓墨離和龍宗樹走在前面。
這樣跟在最後的自己,萬一看到墨離和龍宗樹踩滑掉下來,他還能及時伸手去抓。
就這樣在冉青眼中很好爬的山上足足折騰了近兩個小時,直到中午烈陽高照時,四人才來到半山腰的墳邊。
這裡視野開闊,俯瞰河谷。
山脈在前面、左右蜿蜒,江水在腳下奔涌,狂風呼嘯著掠過墳邊,墳墓周圍的低矮灌木叢被吹得呼啦作響。
小棉花開心地翹著尾巴,追著墳邊的一隻白色蝴蝶奔跑。
時而清醒、時而呆傻的她,此時明顯又忘記了自己是人的事實。
三人坐在墳邊休息了一會兒,墨離看著這座光禿禿的墳包,道:「你爸來過了……」
墳包上的雜草、樹枝被清理一空,有鐮刀割過的痕跡。
墳包周圍本來雜草叢生,但如今雜草全部被割得只一簇簇的根莖散落在土地上。
石頭的墓碑前,還擺著兩碗貢品,一左一右兩坨燃盡的蠟燭底座。
被風吹日曬、已經顯得粗糙斑駁的石碑上,刻著深邃的大字。
【亡妻歐彩霞之墓】
冉青看著這個雕得非常精緻,有飛檐走壁的結構、如同門楣一般的墓碑,神情複雜。
那石雕的門楣上,一左一右的刻著工整的七字聯。
【青龍文筆朝天現】
【白虎玉印傳書來】
冉劍飛的確來過了,這墳包的雜草、樹枝都是他砍的,地上還有他燒過的紙錢灰燼。
他對自己的亡妻,顯然不似對冉青這般冷漠。
雖然在奶奶說的故事裡,父親母親的婚姻是包辦婚姻,結婚前兩人甚至沒有見過一次面。
但至少婚後,夫妻二人的感情很好。
童年記憶中的家庭,也的確溫馨。
那個沉默寡言、話比較少的父親,對他也算上關心愛護。
他被寨子裡的壞小孩欺負時,父親拉著他去找對方家長討要說法。
過年遊玩的時候,他坐在父親的肩膀上、一家三口去山下的渡口邊聽別人唱山歌。
夜裡圍坐在火堆旁,貪玩的小冉青將母親烤好的苞米粒塞進鼻孔里玩噴出來的遊戲、結果卡住噴不出來,父親連夜背著他去鎮上衛生所找醫生……
幼年記憶中的自己,頑皮且活潑,被母親寵愛著、奶奶關心著、父親保護著,明明過得是如此幸福。
他無法理解為何母親去世後,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的父親再婚,長大後的冉青其實能理解。
奶奶說的故事中,父親母親是長輩安排的包辦婚姻。
在認識母親之前,父親就已經和那個名叫羅彩霞的女人認識、自由戀愛了。
母親去世後,冉劍飛去找曾經的初戀再婚、這是人之常情。
可冉青無法理解,為何成婚後的父親會變得那麼冷漠絕情。
曾經的他以為是後媽從中作梗,以為自己的後媽是一個搬弄是非、刻薄惡毒的女人。
可長大後的接觸,卻發現這個後媽沒有那麼可怕。
被惡鬼盯上、見到母親的屍體後,他心中又有了一種恐懼,害怕是年幼頑皮的自己做了什麼蠢事、害死了母親,才讓父親對自己這般厭惡嫌棄。
可父子攤牌時,冉劍飛卻親口說母親的死與冉青無關。
這記憶中沉默寡言的男人,似乎真的只是單純的自私、只是單純的不想理會冉青。
這從某種角度來說,反而是令冉青最絕望的事情。
在醫院裡,那個對他沉默寡言、很少陪他玩的父親,卻與他女兒開心嬉鬧、天倫之樂……
墓碑前的冉青,神情恍惚了許久。
原本的他以為自己恨冉劍飛。
至少在六嬸去世的那一夜,他的確和父親怒目相對,對那個男人失望透頂,胸中憋悶了十年的所有委屈恨意全都噴涌而出。
那時的他,恨不得與這個叫冉劍飛的男人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自己心中的恨意竟然失蹤了。
他依舊不喜歡那個男人,卻再也恨不起來。
這一刻站在母親墳前的他,發現自己竟然只是有些憤懣。
憤懣對方為什麼是這樣的人。
如果那個男人沒有這麼自私的話,那該多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