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無面人」的錨
在羅傑伸出手後沒多久，那站在瞭望台上的水手原本還算靈動的身影忽然變得凝滯，就仿佛被什麼東西定住了身形一般。
下一刻，那水手竟然直接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羅傑等人、但是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也沒有試圖通過呼喊來讓甲板上的其他船員提高警惕。
這一幕看得菲利普等人云里霧裡，但是只有羅傑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時在他的視線中，自己的左手上正有許多正常情況下看不見的黑線與瞭望台上的水手相連，從這些黑線上他能夠非常輕易地感覺到那水手的各種狀態，包括呼吸、心跳、肌肉的收縮和靈性的變化等等。
這正是「靈體之線！」
自從羅傑在得到「處刑者」路德維希·謝爾蓋隨身攜帶的那枚黑色指套之後，他就一直在研究它的各種特性和用法、甚至時不時還會把路德維希已經被奴役的靈魂放出來「審問」一番。
在那名「黃昏中將」的二副的交代中，這名為「帷幕指套」的物品可以同時至多控制2個秘偶，初步控制時間約5到10秒鐘，秘偶轉化時間需要約3分鐘。
一旦完成轉化，他就可以在長達100米的範圍內隨意控制這秘偶、讓對方做出自己想要的各種舉止、同時能夠使用其非凡能力。
而「帷幕指套」的封印條件則是，不能長時間貼身存放，否則會不受控制地將擁有者秘偶化。
但是羅傑並不害怕這一點，因為羅傑不僅可以利用「小鴨子」這另外一件封印物抵消掉秘偶化的影響、通過「木偶化」重新取得對身體的控制權，還有著「舊日之盒」這件物品可以將其暫時收容。
說來也好笑，「舊日之盒」的副作用是會沒有規律地將其持有者放逐到異空間，這是屬於天使級別的「門」途徑非凡者的能力，但是擁有極少量「門之鑰」權柄的羅傑卻不害怕這种放逐，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假位格」要高於「舊日之盒」，更是因為他的存在本身就代表極大的恐怖，沒有任何一扇不懷好意的「門」敢於將其接收。
還有一件有趣的事，那就是哪怕羅傑距離那名瞭望台上的水手的距離遠遠超過了5米，但是他依然成功控制了對方、將其秘偶化。
這是他的另一項研究成果，也即是利用「寄生手套」竊取距離的能力結合「帷幕指套」的秘偶化能力，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對規則的欺詐、成功地將「靈體之線」的操控範圍極大的延長。
之所以能實現這種聯動，可能是因為「偷盜者」途徑和「占卜家」途徑非凡物品屬於相鄰途徑、在象徵上存在近似關係，這才能成功讓羅傑卡出來bug。
「好了，現在他是自己人了。」
原本宙斯看到那名瞭望的水手轉過頭來時還有些擔憂，但是看到對方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再加上羅傑及時說明，他這才相信了自己的船長的實力遠超自己想像。
「船長，以前路德維希那個混蛋也能使用出類似的能力……我親眼見過，但是他控制他人的距離非常有限，完全不能像你一樣在這麼遠的情況下還能實現控制。」
宙斯嘿嘿笑著，羅傑亦是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的東西還多著呢，以後你慢慢就知道了。」
「船長，那邊還有人。」
菲利普此時壓低聲音、指了指甲板的前端，那裡似乎有著三名水手操著奧拉維島風格的口音在大聲交談著錢和女人的事，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羅傑等人這邊的動靜。
「琳塞婭。」
羅傑低聲開口，琳塞婭的身形立刻沒入了黑暗之中，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
「記得控制聲音。」
他沒忘了補充一句。
不得不說，序列6層次的「刺客」幹活就是麻利，幾乎是在一瞬間，「火槍號」甲板上剩餘的所有水手就被琳塞婭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倒、斷絕了呼吸。
「搞定。」
琳塞婭的身形再次浮現出來，像邀功般對著羅傑說道。
「幹得好。」
羅傑環視一圈船上，此時的他非常確定船上已經沒有了人。
這符合那位因蒂斯僱主的說法——米特隆和他的手下都是在夜間去到西彌姆島上活動，而到了白天則會回到船上。
而羅傑選擇在此時間來到「火槍號」上，就是希望能夠從米特隆的船和他的船長室內獲取一些關於他身份和長相的真實信息、再不濟也可以得到一些能夠用來拿來占卜或者使用「秘密洞察」的素材，如此一來就能夠更加準確地定位米特隆、從而在脫離外貌作為判斷準繩的情況下準確鎖定他。
至於「火槍號」以外的另外三艘船的甲板上則看不到人，只是由繩梯彼此相連、且封鎖了其它的上船通道，似乎米特隆·加迪爾斯將「火槍號」當做了唯一的、回到自己艦隊的途徑。
「大家分頭找一找看船上有沒有什麼線索，我去米特隆的船長室。」
羅傑吩咐道、隨後他又將「潘塔克斯的血色寶石」交給了菲利普：
「琳塞婭一個人一組，菲利普和宙斯一組，等下上來記得用這寶石吃掉一名被琳塞婭幹掉的水手的屍體，這樣就可以把它拿下來了。」
「是，船長。」
菲利普恭敬點頭，將「潘塔克斯的血色寶石」接過、與自己胸口的血肉融合了起來。
經過了上次使用這枚封印物，此刻的前海軍軍官已經幾乎沒有了心理負擔，顯得遊刃有餘。
「分頭行動。」
「是！」
羅傑在離開了另外三人後，憑藉著自身身為「泄密人」的直覺向著甲板下層走去。
通往甲板下層的門並沒有鎖，這讓羅傑多少有了一些警惕，但是他的內心卻不害怕，因為身懷好幾件半神級封印物的他，根本不害怕米特隆這一區區序列6的「無面人」可能布置的陷阱。
果不其然，就在他已經看的見掛著用弗薩克語寫著「船長室」三個字標牌的門時，一股沒來由的緊張感忽然迴蕩在了他的心頭。
他立刻召喚出了路德維希的靈魂力量，與此同時幻化出了一把巨大的「晨曦之劍」、將其直接橫在了自己胸前。
隨著清脆的三聲悶響，羅傑感覺自己的虎口微微一酸，明顯是有什麼東西撞在了自己的巨劍之上。
但是這還沒完，一眨眼之間又有一道細長的薄薄風刃向著羅傑的頸部切割而來！
因為擔心自己從其他角度受到攻擊，羅傑立刻幻化出了「薔薇主教」的血肉盾牌，將自己周身都護在了其中。
果不其然，羅傑立刻感覺到自己周身多個位置都遭到了風刃的切割，似乎先前那衝著自己頸部而來的、最為明顯的風刃完全是個幌子，而那些更為細小的風刃中才蘊含著真正的殺機。
此時此刻的羅傑也已經意識過來，「火槍號」內部肯定有著某種對應「風眷者」或者更高層次非凡力量的防禦機制，於是不願意被這防禦機制繼續拖延自身進度的他徑直使用了「秘密洞察」、將整條走廊內的場景和各種細節都映射在了自己的心頭！
「找到了！」
羅傑眼前一亮，他利用「寄生手套」躲開了又一輪風刃的襲擊，而後直接一劍沒入了牆上的一副看起來非常古老的、繪製著某個港口黃昏景象的油畫之中。
剎那間，畫面上的黃昏景象變得暗淡、整幅畫的場景都由暮色轉為了黑夜。
「嗚嗚……」
與此同時，羅傑聽到了某些古怪的聲音，很快那股讓他感覺到緊張的感覺消失在了他的心頭。
「防禦禁制解除。」
羅傑長出一口氣，他重新向著那懸掛有「船長室」牌匾的大門走去，而後利用「小鴨子」彈開了連續加固三道的鎖舌。
「吱呀。」
黑暗的船長室出現在了羅傑的面前，他利用「舞台之戒」點燃了米特隆房間的油燈，而後開始檢視起了這間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船長室。
他首先試圖尋找的便是航海日誌。
出乎羅傑意料地順利，他沒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一本極為厚重的的日誌。
他沒有著急翻閱，而是繼續尋找起了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不得不說，米特隆雖然是一位大海盜，但是他的船長室內裝潢卻異常簡樸，甚至沒什麼稱得上值錢的東西。
「難不成米特隆賺的錢全部都上供給布拉托夫了？」
羅傑摩挲著下巴、不禁有了這樣的念頭。
但是這念頭很快便又被他打消了下去。
米特隆的艦隊雖然規模不大，但是橫豎也有四艘船，每年養護這四艘船的費用用腳想也知道肯定很不便宜，如果一點錢都不給自己留，是根本就沒有可能性的。
「除非……米特隆是在刻意地消除和自己的喜好有關的各種線索證據、利用這種方式來給自己塑造一種看似簡樸、實際難以準確捉摸的人設？」
這種可能性讓羅傑覺得非常大，因為結合米特隆·加迪爾斯可能的背景和他一直以來表現出的謹慎，這確實是一種合情合理的做法。
「咦？」
忽然間，羅傑的直覺一動，似乎感覺到了某件價值極高的事物。
他快速地在一堆文件中刨了一番，而後抽出了一個牛皮紙袋。
那牛皮紙袋上乾乾淨淨，只在最角落的位置用黑色的墨水寫有一個弗薩克語的單詞：
「孩子。」
「孩子？」
羅傑默念一句，而後將那牛皮紙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記錄著一個男孩從童年直到大約十幾歲時候的成長經歷。
前面都是一些素描畫像，而到了後面則逐漸地變為了照片。
這些記錄在男孩大約到了17、8歲左右時便停止了下來，直接來到了一個大約45歲左右人的照片。
可以看出，那照片和之前的男孩雖然長相有很大不同、但是神態和眉宇間的氣質最少有8分相似，明顯是同一個人分別在孩童時期和成為中年人之後的形象對比。
值得注意的是，這男孩與羅傑所知的米特隆·加迪爾斯的長相，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說是米特隆的孩子，那與他長的也不像。
「除非……」
羅傑掏出一枚硬幣，而後默念了三遍「這照片中的人是米特隆·加迪爾斯」，而後拋出了硬幣。
下一瞬，他「啪」地一聲將硬幣接住，而後將其打開。
「果然……」
羅傑看著那明晃晃的喬治三世國王頭像，長出了一口氣。
「無面人」的扮演守則中最為重要的一條便是：「你可以變為任何人，但是你只能是你自己。」
如果一個「無面人」忘記了這一點，便會很容易在不斷地自我變化中模糊了靈魂輪廓，最終扭曲異化。
因為真正的自我不是可塑的外表，而是由精神內核、認知體系和關係網絡構成的穩定集合。
在「無面人」的扮演過程中，需要以旁觀者的冷靜視角，通過持續的內在觀察與比對、甚至採用一些特定的媒介幫助自身時刻能夠銘記自己的本質，這才能避免在長期的角色扮演中，讓面具反客為主地重塑靈魂。
而眼前這名為「孩子」的記錄簿，正是米特隆·加迪爾斯在成為「無面人」之前所擁有的最為純淨的自我。
名為「童真」的自我！
想清楚了這一點的羅傑快速將那記錄簿收起，而後快速翻動起了航海日誌。
因為此前已經在「航海家」托爾以及自己的大副菲利普的幫助下閱讀過兩份海盜的航海日誌，再加上最近這幾天羅傑一直在有意識地鑽研一份合格的航海日誌的寫作格式和方法，所以現在的他已經能夠看懂「火槍號」航海日誌的內容。
「果然，布拉托夫就在羅斯德群島南岸……」
與路德維希·謝爾蓋的謹慎守紀不同，身為「黃昏艦隊」編外人員的米特隆·加迪爾斯就沒有那麼自覺和刻意地保護「黃昏中將」布拉托夫的行蹤，整體記錄的風格較為隨意。
透過這些記錄，羅傑清晰地知道，米特隆在兩日前與布拉托夫在西彌姆島分別後，後者便繼續率領著自己的艦隊向西進發，而那正是羅斯德群島的南部沿線。
確定了這點的羅傑深吸一口氣，他站起身來，將航海日誌放回了原處，然後回到了船艙中，喚來了三名自己的手下。
「船長，您沒事吧？」
宙斯有些氣喘吁吁：「剛才我和菲利普遭到了機關的攻擊……像風刃一樣，好在他及時使用了您給他的那件封印物，不然我估計就要被劈兩半了。」
「我沒事。」
羅傑的眼神閃爍：「我已經找到了足夠有價值的事物，現在你們跟我走。」
「去哪？」
「去西彌姆島。」
羅傑笑了笑，而後補充道：
「去殺米特隆·加迪爾斯！」
……
大約一小時後。
在西彌姆島腹地的一處酒吧中，一名個子只有一米五幾的小鬍子海盜正摟著兩名打扮非常妖嬈的少女，一邊上下其手、一邊時不時地與自己身邊坐著的另外一名年近中年的男子喝酒交談、哈哈大笑。
若仔細看去，能看出這海盜右臂有大片的灼傷疤痕，旁邊放著一定與他身材很不匹配的寬檐皮質大帽子。
這正是米特隆·加迪爾斯。
忽然間，包廂的門被推了開來，一名米特隆手下的水手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這水手胸口有著一道明顯的傷疤、同時手捂著肩膀，按壓著一大片的腥紅。
「船，船長。」
那水手說話有些磕磕絆絆，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米特隆見狀，示意身旁的人先安靜下來，而後快速環視了一圈眼前水手身上的傷痕、發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
「咱，咱們負責守船的兄弟，都被殺了！」
這水手的講話聲有些顫抖。
「都被殺了？」
米特隆微微一愣，他快速思考一番，很快便反應過來什麼一般。
「別的兄弟都死了，你怎麼還活著？」
「我，我跑得及時……」
然而還沒等這名水手的話說完，他便看到米特隆用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搓合在一起、然後打了個響指。
「啪！」
那前來報信的水手的腦袋立刻炸開，血液混合著腦漿噴滿了整間包廂，嚇得那兩名妖嬈的少女花容失色。
米特隆與自己旁邊的男子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二人皆是起身向外走去，然後分別向著酒吧的前門和後門而去。
推開後門的米特隆·加迪爾斯將自己的帽子丟在一旁，而後脫掉上衣，而後開始改變起了自己的外表。
他的面部肌肉開始快速蠕動，身高也微微拔高了一些，腿部虬結的肌肉也開始收縮。
不一會兒，米特隆·加迪爾斯就變為了一名瘦高的短髮少女，他對著路邊的積水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容貌，而後低著頭快速向著附近的另一條暗巷走去。
就在米特隆·加迪爾斯快要看到主街的燈光的時候，他卻看到了一位身高大約在一米八五、頭戴寬檐米色禮帽、身穿同色長風衣的男子從街角走了出來。
「很高興見到你。」
那男子抬起頭來，對著已經變化了外貌的米特隆露出了一個笑容：
「米特隆·加迪爾斯。」
「你認錯人了。」
米特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拿捏著嗓音、用女性的聲音答道。
然而羅傑卻根本沒有給他狡辯的機會，直接掏出了「賭命左輪」，對著米特隆的胸口開了一槍。
那是「絕對會命中的射擊」!
在他剛剛見到米特隆的時候，就已經藉助米特隆的童年照片與其的「秘密聯繫」確認了他的身份。
這就是身為「泄密人」的好處，無論任何人想要在其面前隱藏一個秘密，都必須保證這秘密被埋藏得天衣無縫、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能夠被抓住。
如果說「閱讀者」途徑的序列8「推理學員」以及「偷盜者」途徑的序列7「解密學者」都是能夠憑藉觀察力和推理能力的增強將事物背後隱藏的真相推理出來的話，那「泄密人」就顯得更為強大。
只要讓「泄密人」掌握了與某個秘密的真相有足夠關聯的線索，他就能以神秘學的方式直接還原出事情的本質！
米特隆·加迪爾斯聽到槍響的同時便立刻使用了「紙人替身」進行躲避。
但是這似乎並沒有什麼用處，因為那枚彈道神鬼莫測的子彈在穿過了紙人替身之後、竟然又通過排水管道的反彈徑直朝著米特隆的心臟射來！
避無可避的米特隆只能硬挨了一槍，他的胸口立刻炸開了一團血花、用右手捂著自己的胸口、眼神中閃爍著驚愕、「砰」地一聲倒地不起。
羅傑吹散了槍口的煙霧，而後快速地給「賭命左輪」之中又裝填了一發子彈，向著米特隆·加迪爾斯走來。
「死了？」
羅傑用腳踢了兩下米特隆，發現對方並沒有任何的動作後，這才蹲下將米特隆翻了個面、準備查看他的屍體。
然而下一刻，米特隆的眼睛卻忽然睜開，他手中出現了一柄通紅的、似乎流淌著岩漿一般的手槍、徑直便對著羅傑的面門扣動了扳機！
羅傑也不閃不避，直接利用「攪屎棍」能力干擾了米特隆的心智，而後直接讓那枚流淌著岩漿的子彈停在了空中。
「對應『惡魔』的手槍？……這可是好東西。」
他微微一笑，直接扭斷了米特隆的手腕，將那手槍拿了下來，然後解除了「攪屎棍」的控制。
恢復了清醒的米特隆立刻爆發出了一生殺豬般的慘叫，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滾了起來，而這一次他再也不能像先前一般利用「魔術師」的「傷害轉移」將傷口移動到不致命的位置。
「你到底是誰？」
疼得汗如雨下的米特隆滿臉恐懼地看向了面前露出微笑、但是周身殺氣極為駭人的羅傑。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趁著路德維希的臉若有若無地在米特隆的面前晃動、令其發愣的一瞬間，羅傑對著後者灑出了一片赤紅的粉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