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雪落長安
皇城玉台，風勢漸起。
聶政落下身來，於狂風吹拂中，煢然玉立。
她身著織錦青裙，髮絲如瀑，隨風飛舞。
「這世界的衣衫，我原本穿不習慣。」
少女伸出纖白手指，攏了攏額前青絲，看向姜見，「這些天下來，反倒習以為常了。」
姜見回過神來，望著眼前的人。
她的裝束，確實與地表界時，有著極大差異。
沉默片刻。
姜見認真說道：「謝謝。」
聶政挑眉。
她知曉。
姜見所說的，是死人界的事。
「不客氣。」
幾秒後，聶政輕笑。
「我自己想做的事，與任何人都沒關係。」
「所以，你不用道謝。」
狂風呼嘯。
鸞鳥伸展羽翼，遮擋在二人身前。
聶政走上前，拍了拍它的翅膀，輕聲道：「謝謝。」
鸞鳥垂下碩大頭顱，蹭著少女裙擺，發出低低嘶鳴。
聶政側過身，看向姜見，直接說道：「欽天監，我有一個官位，可以讓給你。」
欽天監官位，代表著星象大陣名額。
更是地月學府學生，擠破頭也要爭搶的資源。
姜見望著她，沉聲道：「我要知道原因。」
「你連續數次，給我發送關鍵資料。」
「此後，更是不顧危險，前去死人界尋我。」
「以及。」
「前來地月學府，給我欽天監官位。」
「這些種種，真正的理由。」
姜見輕拂袍袖，神情肅然，「若你說不出來，我轉身就走。」
對於欽天監官位，他確實很是需要。
但更重要的是。
姜見並不知曉，聶政的目的是什麼。
此前的資料，尚且能用筆記，作為交換。
可聶政在半年內，走遍小半死人界，此事在姜見心裡，始終揮之不去。
雖然在她口中，說的輕描淡寫。
但姜見這裡，親自去過滄州府，見識過地界詭異規則，更是與「無間陰主」有過廝殺。
其心下非常清楚，死人界的危險，絕非一兩句話，就能輕鬆帶過。
「這個問題，你妹妹曾問過我。」
青裙少女安靜站著，語氣輕柔。
她望向姜見，目光清澈明透，顯得落落大方。
「我給她的回答，只有一句話。」
「我喜歡你。」
片刻間。
一旁的鸞鳥，不再嘶叫。
彷佛連風，都靜止下來。
姜見神情平靜，對此回答，不置可否。
根據其心下判斷。
聶政言行舉止，絕對有著目的。
「你不相信麼。」
青裙少女問。
姜見搖頭，說：「既然你不想說，我就回鎮海州了。」
話落。
他沒有半分猶豫，一步踏出。
身下漆黑光流呼嘯，於頃刻間，凝聚出了龍雀虛形！
「先別走。」
聶政語氣一頓。
「其實，我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這話出口。
她咬著柔軟嫣紅的唇瓣。
神情間，有著失落。
姜見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只是站在原地，聽她說話。
聶政望著他，說：「廣陵市，不是普通的地方。」
「它對應的空間坐標，是嶄新地球星環，誕生的基點。」
「只是這信息，太過隱秘。」
「除了靈台境，以及少數地球聯盟執掌者，根本沒人知道。」
「我離開家，前去廣陵市上學，也正是因此緣由。」
「父親說，讓我在廣陵市，做個普通人。」
「這樣才能仔細感受，地球星環真實的氣息。」
「對於生命成長，有著幫助。」
聽到這裡。
姜見目光一凝。
驀然間，想到許多事。
這樣看來。
自己跟妹妹的飛行器，落在廣陵市，根本不是巧合。
飛行器穿梭空間，穿過地球星環。
其初始掉落處，只能是與星環基點，互相對應的空間坐標。
臨江府，廣陵市。
「姜見學長，你知道神眷者麼？」
青裙少女再次開口。
姜見搖頭。
聶政望著他，說：「換句話說。」
「神眷者，就是中學課本所記載的，天生神賜擁有者。」
「天生神賜，生來就存在於神魂。」
「它沒有任何等級。」
「只不過，每個天生神賜，都極為恐怖。」
「修至精深，甚至能夠改天換地，使得乾坤倒轉。」
她輕輕抬起頭，遙望漫天星河，青絲如瀑垂落。
「當年孤身前去土星，碾殺幾億生靈，搶回一大塊星環，主導重建地球的黑衣殺君，就是天生神賜擁有者。」
「那時候。」
「地球星環崩碎，秩序混亂，地外生靈肆虐，海王星也還不曾出手。」
「他為了窺見靈台，爭奪核心資源，殺了無數人。」
「其中，大多數是地外生靈。」
「也有不少，是地球生靈。」
「最終在月球邊緣，星羅海上，引動恆星照耀，破境靈台，獲得黑衣殺君封號。」
「黑衣殺君，還是救贖了自己。」
「為當時的地球，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青裙少女收回目光，看向姜見。
「他能有這般成就，天生神賜，功不可沒。」
「但在窺見靈台之前，他一直偽裝成6級天賦。」
「就是因為天生神賜，太過稀少，偽裝，是對自己的保護。」
「前來大周朝，布置星象大陣的許算真君，同樣是天生神賜。」
「地月四界，叫得出名姓的靈台境。」
「有一半，都是天生神賜擁有者。」
「其餘的靈台境，有7級天賦，有6級天賦。」
「5級天賦的靈台境，只有一個。」
「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天賦最低的靈台境。」
「棲月真君。」
諸多地球隱秘，被聶政輕描淡寫，說了出來。
姜見這裡，早已散去龍雀虛形，落下身來，神情凝重。
棲月真君之名，家喻戶曉。
地月四界，千億生靈，無人不知！
棲月真君，曾經是最大奇境，月球奇境之主。
如今，其擔任月界最高官位「月界真君」。
更是地球聯盟，最高執掌者之一。
只有靈台境，才有資格稱為「真君」。
棲月真君，是其封號。
「月界真君」，則是其官位名稱。
地月四界，每界最高官位，都由靈台境擔任。
地球聯盟，則凌駕於四界之上。
其存在的根本，只有一個，就是維護地球的核心利益。
雖然這四位真君，由於執掌官位的緣故，為世人所知。
可其具體天賦，卻從未對普通人公開過。
聶政這裡，居然知曉棲月真君，是5級天賦。
其來歷背景，讓姜見心下思索間，有著駭然。
「許算真君，曾仔細推算過。」
青裙少女輕聲道，「廣陵市，作為星環基點，對應的坐標。」
「最近幾十年來，磁場波動非常強烈。」
「極有可能，會是下一個神眷者，出現的地方。」
「所以。」
「我父親隱姓埋名，來到廣陵市，生下了我。」
「並且，讓我留在這裡，跟普通人一樣長大。」
「就是想要看看，我能不能受到神明眷顧，獲得天生神賜。」
說到這裡。
聶政神情，有些失落與複雜。
可其目光深處，卻隱約間，有著如釋重負。
「很顯然。」
「作為小女兒，讓我父親失望了。」
「我不是神眷者，沒有獲得天生神賜。」
說到這裡。
她側過身來，看向姜見。
「廣陵市的磁場波動，趨於穩定。」
「這說明。」
「下一個天生神賜。」
「已經出現了。」
聽到這話。
姜見沉默著，沒有開口。
自己的天生神賜，是「晗光神劍」。
不過。
「晗光神劍」目前的特質，並不算多。
鋒銳，儲藏，克制。
與聶政所言的「改天換地」，「乾坤倒轉」，根本沒什麼關聯。
更何況。
姜見心神深處，更為清楚。
自己真正的秘密，並不是天生神賜。
而是不為任何人所知，不知等階的原生天賦。
淨世神火。
此原生天賦，才是自己這裡，最需要保護的秘密。
「只是。」
「那個天生神賜者，還沒有被找到。」
聶政忽然說。
「神眷者，外顯天賦，只會是1級神賜。」
「最近二十年來。」
「不少人前去廣陵，暗中尋找。」
「所有1級天賦者，都不曾表現出神眷者的特徵。」
說到這裡。
一旁的鸞鳥，翅膀不安顫動，再次發出嘶鳴。
姜見走到青裙少女身邊，跟她並肩而立，說：「你跟我說這些，是在懷疑，我擁有天生神賜麼？」
失去羽翼遮擋。
狂風呼嘯，肆無忌憚吹卷而來。
揚起少女髮絲，拂過姜見的臉頰。
聶政伸袖攏過頭髮，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想說的，是我們的交易。」
「我不想回家。」
「所以。」
「我需要在地表界，找個人結婚。」
聽到這話。
姜見輕輕搖頭。
對其反應。
聶政早有預料，並未在意，說：「你先別急著拒絕，且聽我說完。」
「形式上的結婚，只是一紙契約。」
「用來應付我家裡的事，綽綽有餘。」
「等我的事解決完畢，我們再解除契約，從始至終，你都不會損失任何東西。」
「而我付出的報酬，你絕對無法拒絕。」
青裙少女語氣篤定。
姜見輕聲問：「什麼報酬？」
聶政道：「神明諭令。」
姜見目光一凝。
聶政笑了笑，說：「幾百年前，太陽系秩序混亂，污染恆星，擾的星系不安。」
「海王星上，神明後裔親自出手，強迫所有行星，簽訂《太陽系諸行星公約》。」
「神明後裔，更是親手寫下八道諭令，分別給予八大行星。」
「地球，同樣拿到一道諭令。」
「那道由神明後裔，手寫的諭令，神力充盈。」
「被當時地球上，僅有的幾位靈台境真君，分割成十道碎片。」
「每位真君，都擁有一些。」
「擁有此物，窺見靈台的機率，至少會增加三成。」
「這是現在地球，最核心的資源之一。」
青裙少女輕聲說，「我這裡，剛好有一片。」
「那是我的嫁妝。」
「只要你到時候，跟我形式結婚，等我家裡的事解決，再解除婚姻。」
「這東西，就是你的。」
「有神證契約為憑，不用怕我不給你。」
不知為何。
她說話時，語氣稍低，並沒有看向姜見。
姜見沒有說話，而是安靜思索。
聶政方才，說的十分明確。
只需要形式結婚，過段時間，再解除婚姻契約。
自己這裡，就能得到一片神明諭令。
而聶政，同樣能達到她的目的，藉此擺脫家裡的事，真正留在地表界。
「你不用急著回答。」
聶政道，「距離我回家，還有三年時間。」
「這段時間，你可以仔細考慮。」
「還有。」
「我的好意，你不用再拒絕，就當我為這次交易，提前展現的誠意。」
青裙少女伸袖，取出一塊令牌，遞給姜見。
令牌正面，篆刻山川河流。
其背面，則有著「大周欽天監觀星司主事」字樣。
姜見沉默片刻，接過令牌。
瞬間感應到。
令牌深處，蘊藏著濃郁的星象巨力，洶湧激盪。
持此物，可以進入學府世界，最適合修煉的地方，星象大陣。
不知何時起。
聶政已經離開這裡，消失不見。
玉台上，依稀殘留著少女發香，縱使狂風吹襲，卻依舊漫入口鼻，未曾散去。
「星象大陣，同樣是交易。」
姜見收起令牌，定下心思。
無論是死人界的事，還是欽天監官位。
他都從沒想過，要去心安理得接受。
就像筆記交換一般。
姜見已經想好，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這些交易。
天傾將至。
眼下的二重界境，只不過是地球一角。
放在地月四界，放在諾大的太陽系，不過渺如微塵。
在這星海大世，若要修為有成，任何靈物資源，都不可輕易放棄。
心神稍定。
姜見一步踏出，龍雀在身下顯現。
玄黑鳳凰發出嘶鳴，雙翅震顫間，垂下道道漆黑光流，朝著欽天監方向，急速飛去。
與此同時。
姜見站在龍雀背上，修煉之時，更是在默默消化，聶政所說的諸多隱秘。
地球隱藏信息、靈台境隱秘。
任何一件，都絕非常人所能探知。
聶政那裡，卻毫無保留，將其告知。
這種信任程度，就連姜見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