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沈昌被御史大夫聯合幾個大臣上書狠狠參了一本:
「身為朝廷命官卻不以身作則,反倒帶頭興起這等不正之風!倘若人人同沈大人一般強占民妻,如何以正朝綱,令天下百姓服眾?」
公然被指著鼻子罵,沈昌頓時面紅耳赤,莫大的羞辱席捲而來,他強忍下心頭的憤怒,企圖解釋自己也是受方氏矇騙,對她之前嫁過人這件事並不知情。
陳御史卻並不買帳,冷冷一哼:「沈大人好歹也是堂堂二品尚書,朝中股肱之臣,卻如此輕易地被一個婦人玩弄於股掌,管中窺豹,實在不得不讓人懷疑沈大人為官的能力!」
池宴眉梢輕輕一挑,有幾分想笑。
御史大人這張嘴果然厲害,這是把他這位岳父大人架在火上烤啊!
果不其然,沈昌一聽這話頓時白了臉,觀察著崇德帝沉下的臉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直呼冤枉:
「陛下,臣、臣也是一時糊塗!臣可以保證這樣的錯誤絕對不會有下次,求陛下再給臣一次機會!」
他心中暗恨,御史這老賊分明是公報私仇,他們二人向來政見不合,御史私下也不太喜歡沈昌圓滑世故的做派,奈何他偽裝的實在太好!
這回總算是讓對方逮住了辮子,不得好好噁心他一番?
崇德帝眼神莫辨,目光在人群里轉了一圈,冷不防落到池宴身上:「池宴,這件事你怎麼看?」
一時間,數道目光齊齊落在池宴身上。
都知道池宴是沈昌的女婿,那麼他的立場就有些微妙了。
他若是偏袒沈昌,少不得要受人非議,也會得罪御史大人,說不定還會惹惱了陛下!
可他若是不幫沈昌說話,家中夫人定然也會生氣,還會因此與岳父生出嫌隙,從而失去沈家這一助力……
御史大人看向池宴,眼底閃爍著精光,他一向看好這個年輕人,可倘若對方選擇偏私,那可是要讓他失望了!
與此同時,沈昌也直勾勾盯著池宴,眼裡充滿了希冀。
頂著這樣的壓力,池宴緩緩上前幾步,不去看沈昌的眼神,垂眼拱手道:「回陛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沈大人此番對與錯臣不好評價,但造成的惡劣影響卻是不爭的事實。」
殿內一時間靜到了極點。
唯獨沈昌死死瞪著眼,眼裡滿是不敢置信!
「官員身為國家的棟樑支柱,應當起表率作用,倘若失信於民,恐將來會影響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池宴不緊不慢將這話說完,抬起了頭,靜待著崇德帝的發落。
皇帝久久不言,似是在思考,所有喜怒盡數斂於那雙深沉冷厲的眼眸中。
等待著過程十分漫長,沈昌掌心沁出了冷汗,內心備受煎熬,同時將池宴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萬萬沒想到池宴竟然會站在和他對立的立場,這個混帳!他當真以為得了陛下的重用就能高枕無憂了?
笑話!他初來乍到,在朝中尚無根基,別人若不是看在他的面上賣他幾分面子,池宴能順順利利走到今天?
良久後崇德帝才出聲:「傳朕旨意,沈昌身為二品尚書,私德有虧,有負朕厚望,降為戶部侍郎,望其自省己身,原戶部侍郎擢升為戶部尚書!」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了一片轟動。
從表面上來看,只是沈昌和戶部侍郎調換了個位置,可其中的彎彎繞繞可就耐人尋味了!
畢竟要降職容易,但升官可是要經過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磨練,本朝以來,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戶部侍郎千恩萬謝地叩謝隆恩,而沈昌卻瞪大了眼,雙眼渙散險些支撐不住癱軟在地。
他耗費了這麼多年,汲汲營營,好不容易才坐到今天這個位置,本可以更進一步,卻沒想到竟然還降了職!
原本的下屬搖身一變成了他的上司,往後的境遇有多尷尬可想而知,更別說別人背後會如何恥笑他!
旁邊的人輕咳一聲,沈昌才恍然回神,失魂落魄地謝了恩。
——
「池宴!」
含著怒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池宴心裡並無多少意外,緩緩轉過身看向來人。
沈昌臉色陰沉,一雙眼眸如同燒著一團炙熱火焰,狠狠剜向他:「我從前竟沒看出來,你倒還真是個人物!」
他雲淡風輕地掀了下唇,故作不解:「岳父大人何出此言?」
沈昌盯著他冷笑:「你別給我裝蒜!你我又沒有利益競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把我趕下台,你能得什麼好處?」
池宴眸光微動,語氣似笑非笑:「您也說,我得不到什麼實際好處,那也就不存在小婿故意針對您,只是實事求是罷了。」
他輕輕挑眉話音一轉,「再說,我這不也是跟岳父您學的嗎?當初我面臨牢獄之災,岳父大人可有出手相助?我身陷舞弊風波,岳父大人可有派人問過哪怕一句?」
只許他明哲保身,不許旁人冷眼旁觀,這是什麼道理?
沈昌臉色愈發難看,偏偏還不能反駁,只因池宴說的都是事實,他下頜繃得極緊:「好,你清高!池宴,要知道做人不能這麼絕!你這般不給自己留後路,來日的下場指不定還不如我!」
池宴也不是被嚇大的,他神色冷了下來,面無表情扯了扯唇:「那就不勞您操心了。」
兩人不歡而散。
——
方姨娘醒來後,得知自己痛失孩子,險些又驚厥過去。
沈熹微抱著她一陣安撫:「姨娘,事已至此,您更應該珍重身體才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她眼角發紅,眼裡淚光閃爍,交織著刻骨銘心的恨意,「您若因此一蹶不振,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被她勸著,方姨娘好歹喝了兩口藥,神色依舊頹然。
這時外頭傳來動靜,沈棠寧笑吟吟踏進門來:「不知我來的是不是時候?」
沈熹微猛地起身,眼神驚怒不已:「沈棠寧,我沒找你算帳,你居然還有臉來!」
聽到這話,沈棠寧眉眼一彎:「我就站在這裡,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