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是在寧城自己房間的梳妝檯上看見信的。
對於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桌上的信,黃玉先是叫來丫環把房間裡里外外都檢查了一遍,確定無人後才讓丫環出去,自己打開了信。
信上的內容讓黃玉白了臉。
越看越驚。
信足足有五頁。
前三頁都是林長風的筆跡。
後兩頁是另外的筆跡,旨在幫她補充信的前後內容和指點迷津。
看內容應當就孫幼貞嘴裡的「罪證」。
中秋宴上孫幼貞捏著的空信封裡頭,本該裝著這封信。
是誰偷了孫幼貞的信又放到她梳妝檯上?
是在她去海城前被偷的還是在海城時?
黃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學著沈清棠的樣子,遇事先冷靜分析。
不,信只能是在海城被掉包的。
那麼重要的信,孫幼貞必定帶在身上,說不定一天要檢查幾遍才安心。
孫幼貞到海城時,信必然是正常的。
應當是孫幼貞吃了摻睡藥的食物時或者是被沈清棠絆倒時,信被拿走的。
左右不過這兩個時候。
摻睡藥的是沈清棠的人。
絆倒孫幼貞的還是沈清棠。
解鈴還須繫鈴人。
黃玉二話不說拿著信箋敲開沈清棠的門。
沈清棠看完信第一反應:「孫幼貞手裡竟然真有證據?」
第二反應:「玉姐姐,你別難過!說不定這信是孫幼貞偽造的。」
黃玉見沈清棠表情不似作假,納悶道:「你不清楚?那是誰放在我梳妝檯上的?」
她還以為是沈清棠怕她傷心不好直說,臨走前偷偷放她桌上。
沈清棠茫然搖頭,「我不知道。」
黃玉不說話,皺眉沉思。
沈清棠很快想明白黃玉來找自己的原因,「不是我拿的。給孫幼貞下藥時,我壓根就不知道她有這封信。」
絆倒孫幼貞時,場面一度有些混亂。
彼時,沈清棠身邊坐著季宴時。
季宴時武功了得,趁亂偷封信應當不是難事。
若換以前的季宴時定然不會做這種事。
如今的季宴時,她不了解,不好說。
若是季宴時做的,為什麼在海城時不給黃玉回來才給?
沈清棠沒有證據便沒提季宴時,只問黃玉:「不管信是怎麼來的,信上的內容你怎麼看?」
黃玉想都沒想就搖頭否認,「我不信!我夫君不可能投敵叛國!定是有人陷害於他。」
難怪只想著追問誰把信送來的,反而對林長風投敵叛國的事隻字不提。
原來是壓根不信。
沈清棠有些糾結,捏著信不知道該怎麼說。
黃玉見沈清棠不說話,突然語氣有些激動,「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信了信上的內容?
清棠你要相信我,我夫君他真不是那種人。
他是個謙謙君子,孝敬父母,愛護我和孩子。
你知道嗎?我連生了兩個女兒,他從來都沒說過我一句不好,沒提過一句要納妾。
他是林家年輕一輩里最有出息的人,寫的一手好字,打的一手好算盤。
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是寧城林家的希望。
若不是為了林家,他完全可以去參加科舉。
他一心為林家為我為孩子打算,他怎麼會投敵叛國?」
沈清棠沒說話,只是伸手抱住黃玉。
還說什麼呢?
黃玉這些話說的又急又快,前言不搭後語,與其說是要說服沈清棠,不如說是說服她自己。
況且,黃玉說了這麼多林長風的好,卻沒有一句跟賣國通敵有關。
就算林長風如黃玉所說,對她對孩子對家人千好萬好,這些好又跟賣國有什麼關係?
若林長風還活著且在通敵賣國,對黃玉的打擊恐怕比林長風失蹤甚至是死了還大。
沈清棠輕輕嘆息。
一聲輕嘆像是割開了黃玉最後的心理防線。
黃玉把頭埋在沈清棠肩膀上,嚎啕大哭。
沈清棠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在黃玉背上輕拍,同時在心裡權衡這封信的真偽。
信紙上印有徽記。
就是黃玉兒子脖子上那枚玉鑒的圖案。
也是之前黃玉在寧城找到的當鋪、宅院用的玉鑒。
信,大概率是真的。
內容也大概率是真的。
只是,五頁信,兩種筆跡。
前三頁無疑是林長風專用的信紙,後兩頁看墨跡應當是新寫的。
沈清棠猜應當是放信的人寫的。
信上的字跡應當是偽裝過,寫的橫七豎八,歪歪扭扭,像是初學寫字的孩童。
寫字的人應當是怕黃玉認出筆跡。
所以,是熟人放的。
熟人在信上寫了林長風可能還活著並且就在林長風信上提到的島嶼上。
沈清棠輕拍黃玉的背。
這一世的黃玉屬實可憐。
像是前三十年透支光了人生幸福,剩下的都是苦日子。
好不容易結束顛沛流離的生活,重回寧城執掌林家,眼下又爆出心愛之人犯下滔天大罪她卻蒙在鼓裡。
黃玉哭了許久。
哭到沈清棠半截衣服都濕透,才堪堪止住哭聲。
哭完的黃玉終於冷靜了下來,她抬手擦乾淨眼淚,啞著嗓子道:「如果這信上的內容是真的。我會親手了結林長風。」
她可以為愛跟林長風奔赴黃泉,但絕對不允許林長風把她的孩子都送上絕路。
投敵叛國,會誅九族。
沈清棠拍拍黃玉的肩膀,「玉姐姐,你先洗把臉,冷靜一下。
眼下事情還沒到這一步。
也許只是個誤會。
送信的人也只說林長風可能還活著在這座島上,並未說他投敵叛國。
我那便宜徒弟走南闖北,消息最是靈通,我去找他問問。」
黃玉點點頭。
沈清棠轉身之時,黃玉又扯住沈清棠的衣服。
沈清棠回頭。
黃玉猶豫道:「清棠,能不能保密?」
於公於私,她都不想林長風的事人盡皆知。
「放心。」沈清棠安撫的拍拍黃玉的手,「季九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亂說話。」
黃玉這才鬆手。
沈清棠先換了件乾淨衣衫才出門。
並沒如她跟黃玉所說的去找季九,而是直奔季宴時住處。
那層窗戶紙捅開後,季宴時自然不能再厚著臉皮跟沈清棠住在一起。
他和他的護衛住在離林家最近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