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自己創造的家人,比血緣更親密
葛清明枯瘦手指,猛然間插入新作品的眼窩之中,「噗嗤」一聲,一顆慘白的眼球被他硬生生地摳了出來。
粘稠而暗紅的血漿,順著他手指的縫隙緩緩滴落,在冰冷的鐵床上濺開暗紅的花朵。
「接著。」
他隨意地白大褂擦拭掉眼球上的血污,然後輕輕拋給了馮雨槐。
「這是我最後能給你的禮物,我能幫你的,也就僅限於此了——一顆能讓你重新看清這世界的眼睛。」
對於這件自己最為得意的作品,葛清明的心中,終究還是存了一絲絲私情。
馮雨槐下意識接住,掌心傳來黏膩的觸感,她低頭看著這顆陌生的眼球,如玻璃般里倒映著自己的臉。
「孩子,別怨恨。」
葛清明的嗓音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宛如一位慈愛的父親,在輕聲細語地教導著年幼的女兒。
「人類,本就是自私且醜陋的物種,人與人之間,從來就不存在真正的信任與幫助。」
「那些以愛之名所編織的美好謊言背後,隱藏的不過是一個人趴在另一個人身上不斷索取的醜惡嘴臉。」
「歸根結底,人類是孤獨的。在這漫長而又短暫的人生旅途中,我們唯一能相信、能倚靠的,唯有自己。」
天花板上懸掛著的人偶們,開始詭異地同步搖晃起來,鐵鏈碰撞所發出的聲音,交織成了一曲詭異的韻律。
就在這時,所有的人偶竟都同時露出了與葛清明如出一轍的病態狂熱。
「但偉大的傀母不同……祂賜予了我們永恆的羈絆!」
「是血肉相連的家人!」
人偶們嘶吼著,那針腳崩裂的聲音,如同爆竹般在寂靜的空間中炸響。
「是靈魂相融的摯友!」
葛清明張開雙臂,那身白大褂如同蝙蝠的翅膀般展開。
數十個人偶與葛清明的聲音,逐漸重合為一,迴蕩在馮雨槐的腦海中:
「只有傀母,偉大的傀母,才能讓我們擁有真正互愛、一起扶持走向終點的家人與朋友啊!」
馮雨槐怔怔的看著葛清明,又被結結實實的上了一課。
每一次來這間黑診所,都像翻開一頁新的黑暗啟示錄,學到了不得的人生感悟咧。
上一次是身體的重塑,這一次則是靈魂的新生!
她低頭端詳手中濕滑的眼球,突然輕笑一聲,抬手將其按進自己空洞的眼眶。
黏膩的組織液順著臉頰滑落,新生的視覺神經如蛛網般蔓延開來。
「尺寸剛好呢。」
馮雨槐眨了眨不對稱的雙眼,笑容愈發甜美可人:
「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葛清明臉上的狂熱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欣慰。
他伸出染血的手指撫過馮雨槐的臉頰,一如那一夜的撫摸:
「去吧,孩子,離開這裡,去破土而出吧,你不用向任何人求助,去尋找和創造你真正的家人與朋友吧。」
馮雨槐並不躲閃,反而靠近一點,讓那隻染血的手滑過自己姣美的臉頰,在臉上留下一道污染的血痕。
葛清明還在幽幽的繼續道,天花板上懸掛的軀體隨著他的話語輕輕搖晃:
「記住……」
「自己創造的家人「
「會比血緣更親密「
馮雨槐眼底泛起奇異的光彩,她鄭重地點頭,轉身朝後走去。
三步之後,馮雨槐忽然站住,緩緩回眸。
她無比深情地看向葛清明,同時揮手再見道:
「謝謝您,您是除了我父親外,教會我最多的人,我以後一定會永遠記住您對我的好的。」
葛清明下意識抬起手,同樣做出告別的揮手。
就在這一瞬——
「嘭!」
馮雨槐的右手突然炸開,萬千紅線如血色煙花般綻放!
猩紅的絲線瞬間鋪滿半個地下室,像一張巨網朝葛清明籠罩而去。
一同籠罩過去的,還有馮雨槐依依不捨的聲音:
「我覺得您最適合成為我創造的第一個家人,另外,您創造的那些家人朋友,我也願意一起接納,您覺得呢?」
「畢竟,我和他們一樣,都是在這間地下室的鐵床上重獲新生的,我們之間已經有了,超越過生死的緣分和羈絆啊。」
葛清明的瞳孔驟然緊縮成針尖大小。
他慌忙暴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鐵櫃,器械架轟然傾倒,手術刀與鑷子散落一地,釘鐺作響。
「你敢!」
葛清明嘶吼著扯開衣襟,露出胸口處扭曲蠕動的傀母印記,
「你不能對我動手,我是傀母選中的園丁!」
他雙手同樣一抖,數十根近乎透明的魚線從袖中激射而出。
天花板上懸掛的軀體突然集體痙攣,縫合的嘴角撕裂到耳根,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
伴隨著鐵鉤崩斷的脆響,一具具「人偶」如同下餃子一般,紛紛從天花板上掉落下來,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而後又齊刷刷地朝著馮雨槐猛撲過去,帶起一陣陰森的冷風。
馮雨槐只是輕輕抬起眼帘。
她的雙瞳驟然化作猩紅的漩渦,纖細的雙臂優雅舒展。
霎時間,漫天紅線如血潮奔涌,一部分絞住襲來的魚線,一部分直接刺入那些人偶的後頸。
「咯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所有傀儡突然僵在地上。
他們機械地轉動脖頸,死白的眼睛裡露出與馮雨槐如出一轍的圈圈眼。
「這怎麼能叫動手呢?」
馮雨槐幾乎毫不費力就奪取了人偶們的控制權,她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
「我只是想讓你成為我的家人,這有錯嗎,您瞧,傀母應該也是贊同我的,不然,他們怎麼如此輕易就都聽我的了?」
葛清明瘋狂扯動魚線,卻像在拉扯千斤巨石。
他臉上首次浮現真正的恐懼,踉蹌著撞開身後的櫃門,取出一把造型詭異的青銅長剪。
剪刃上刻滿扭曲的符文,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綠光。
「咔嚓!咔嚓!」
那剪刀不知是何材質,竟能輕易的剪斷紅線,成片的紅線斷碎爆開,可紅線卻似海潮般無邊無際,從四面八方湧向他。
馮雨槐踏著優雅的步子緩緩逼近,叛變的傀儡們亦步亦趨的繞成一圈弧線,同樣踱著步子靠近過去。
這場面看起來異常溫馨,像極是一群乖順的子女,簇擁環繞住中間的老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