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破地方,一股子霉味兒沖鼻子。
頭頂燈泡要死不活地亮著,慘白的光掉在水泥地上,照出幾隻蟑螂慌不擇路地爬開。
胖子嘴裡的「安全屋」,就是城中村拆遷樓里沒人要的隔間,破破爛爛。
林宇現在沒心思挑剔。
找了塊還算結實的破木板,就算是手術台了。
軒轅清躺在上面,那張臉白得瘮人,跟剛撈上來的死魚差不多。
旁邊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老舊血液檢測儀嗡嗡響著,超聲波探頭貼著她皮膚,冰涼。
屏幕上那心跳波形圖,抖一下,林宇的心就跟著揪一下。
「神經毒素殘留,溶血性生物毒素反應……內臟多個器官衰竭跡象,血管壁脆性增加……」
林宇語速快得像機關槍,手指在便攜鍵盤上敲得飛快,記錄著數據。
他抬起頭,聲音冷得掉冰碴子。
「龍涎香,血竭,紫河車……胖子,有多少能弄來多少!」
胖子那身肥肉抖得跟篩糠似的,腦袋點得像搗蒜:「放心林先生!砸鍋賣鐵也給您湊!城寨藥市那塊我門兒清,黑的白的都得給幾分面子……您要多少,我就給您弄多少!」
「快。」林宇不多廢話,指間已經捻起了銀針,針尖在昏暗光線下閃著幽微的冷芒,「小川,看好門。」
徐小川手裡早就攥緊了那把從守衛身上繳來的槍,後背緊緊抵著薄薄的木門,緊張得肌肉都繃緊了。
門外的小巷死寂死寂的。
這種安靜,比槍林彈雨還讓人心裡發毛。
嗤!
銀針破開皮肉,精準刺入軒轅清周身幾個大穴。
林宇屏住呼吸,指尖微微發力,一股極其微弱但異常精純的內力,順著細長的針身緩緩渡入。
那內力小心翼翼地流淌,試圖溫養她那快要停跳的心脈,艱難地抵擋著體內兩種霸道毒素的瘋狂侵蝕。
他額角有青筋隱隱跳動,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很快就濕了前襟的衣服。
屋裡瀰漫開一股濃重又苦澀的藥味。
龍涎香的奇異幽香,血竭特有的微腥,還有紫河車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濃鬱氣息,混雜在一起。
林宇把胖子火速送來的珍稀藥材,用石臼快速研磨成細粉,按照一個極其刁鑽的比例混合,再用自己所剩無幾的內力強行催化,試圖激發藥效。
這法子,跟玩命沒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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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拿捏不准,藥力互相衝突,軒轅清這副破敗的身體立刻就得散架。
時間慢得像凝固了。
徐小川後背的衣服已經濕透,冷汗順著脊樑溝往下流。
他背上那個印記又不老實了,一陣陣發燙,火燒火燎的。
他死死盯著門板,耳朵豎著,外面的風吹草動,蟲子爬過的聲音,甚至遠處飄來的一星半點警笛聲,都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軒轅清的呼吸還是那麼輕,輕得好像隨時會斷掉。
臉白得像紙。
但監護儀屏幕上,那條代表心跳的曲線,終於不再是一條瀕死的直線了。
它開始極其緩慢地,但一下一下,頑強地起伏著。
「爸爸……」
一聲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囈語,從軒轅清乾裂的嘴唇里飄出來。
她眼睫毛抖了抖,眉頭死死皺著,像是陷在醒不過來的噩夢裡。
「實驗室……跑……快跑……求你……放了我……」
徐小川心口猛地一抽,握槍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
他看向林宇,那人還保持著施針的姿勢,像是入了定,對外界的一切都毫無反應。
篤篤篤。
敲門聲毫無徵兆地響起,又輕又慢,卻像重錘敲在徐小川心上。
他整個人像被電了一下,槍口猛地抬起,對準了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
「誰?!」他嗓子發乾,聲音抖得厲害。
「柳家,管事的。」門外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不急不躁,甚至透著點溫和的味道,「聽說這裡有位高人,特來拜訪。」
柳家?
徐小川腦子嗡的一聲,下意識地扭頭去看林宇。
林宇還是閉著眼,指尖的銀針微微顫動,內力輸送到了最緊要的關頭,絕對不能停。
「等一下。」徐小川強行把心裡的驚濤駭浪壓下去,低聲回了一句,但槍口紋絲不動。
他挪了挪腳,湊到門縫邊,壓著嗓子問:「柳家的人來幹什麼?」
「奉我們家主的命令,想請林先生過去一趟。」門外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家主敬佩醫術高明的人,想跟先生聊聊。備了點小東西,不成敬意。」
吱呀一聲。
木門被從裡面拉開一道縫。
徐小川的槍口緊緊跟著,對準了門外。
外面站著幾個人,都穿著講究的絲綢唐裝,不像這城中村該出現的人物。
領頭的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站姿、氣度,一看就是常年發號施令的人。
他身後一個人,雙手捧著個紅木托盤,上面放著一張燙金的請柬,請柬旁邊……是厚厚一疊嶄新的鈔票,晃得人眼暈。
「一點心意,不成敬意。」那管事微微欠身,視線卻越過徐小川,往屋裡瞟,語氣客氣,但那份探究藏不住,「家主聽說,城寨這邊,最近來了位醫術通天的先生……想來,就是林先生您了吧?」
徐小川身體堵著門縫,槍口沒放下:「林先生正忙著救人,沒空見客。柳家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明白,明白。」管事臉上帶笑,「救人如救火,柳家當然不會打擾。只是我們家主實在愛才,盼著能跟林先生見一面,談談醫術,也算盡地主之誼。」
他話音稍微停頓了一下,話里的意思就耐人尋味了:「海城柳家,雖然比不上那些大人物,但在這海城地面上,多少還是有些……方便的。林先生要是有什麼用得著的地方,柳家上下,願意效勞。」
這是赤裸裸的拉攏,還帶著點別的意思。
徐小川心裡那根弦繃得更緊了,這柳家,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這麼客氣。
屋裡,林宇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收回銀針,呼吸有點亂,但臉上看不出什麼。
他看向門口,聲音不高,卻很穩:「柳家的美意,林某心領了。不過病人情況危急,實在走不開。等病人情況穩定了,一定登門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