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受傷,每個位置的嚴重程度都不一樣。
除去用于思考的「首」,作為丹府的心,最重要的就是運轉一炁的丹田。
腰腹受傷對觥玄來說倒不算是太嚴重的大事,他有修愈的手段,能治療自己。
然而這傷一路延綿到了自己丹田位置,丹田受損就沒法調用一炁,一炁不足就不能動用法門,諸多術法皆受桎梏,十成手段倒有九成施展不得,何以復傷?
若不能靜養月余修復丹田,觥玄就是等死。
可是從這棺材裡面透出的炁息卻直接匯入了他的身體內,就像是有靈智一樣,眨眼之間就爬到了傷口的位置。
恰如暖陽消積雪,鐵針縫暗瘡,不過半盞茶光景,腰腹傷勢竟已癒合如初,丹田傷勢雖還在修復,但恐怕也用不了多久。
這手段觥玄自然知道,修行醫藥,或者專門煉化炁息者,皆可讓自己體內先天一炁天生奇效,張口一呼可使枯木逢春。
那治好他,需要多高的手段?
至少得有五重天起步。
更何況這並非貼身治療。
自稱大公子的人物身處何處不得而知,僅依靠棺材作為媒介,其法門定然大打折扣。
恐怕……
唯有專修醫藥手段的點星高人才能有這般手段。
感受著體內流轉的溫潤炁流,觥玄暗忖再過得半個時辰,這要命的暗傷便能痊癒。
心念流動,思緒翻湧,觥玄伸手擦擦眼角,難掩欣喜。
他再次嘗試閉眼酣睡,而這一次,僅僅只是閉上眼睛,他就又聽到了這黑暗外面傳來了自稱大公子的聲音:
「現在怎麼樣?」
……
林江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直接跑去觥玄那邊顯然是不現實,能否隔空渡炁更是未知。
這一股真炁已是竭盡所能,希望能幫得上觥玄吧。
「前輩!您渡來的炁息晚輩已承下!再造之恩,沒齒難忘!」
棺中觥玄誠心拜謝,再無半分猶疑:
「可喜可賀!」
鐵皮子也在旁邊幫嗆一句:「眼下能應付那些追兵麼?」
「縱使舊傷未愈,不敵亦能脫身。」
觥玄凝神感應四周,料定師妹半個時辰內尋不到此處,有這時間,自己自能療好身體。
不過他轉念一想。
這地方可不能暴露。
棺材對面的主人本領高超,這棺材便是奇緣。
此物與地脈相嵌,著實難以挪移,若讓那巧舌如簧的師妹瞧見……
不定會出什麼岔子。
「前輩,我得先斷開聯繫了,我要去另一個安全的地方去,準備迎敵。」
「你從棺材上削下了一塊,帶在身上也能聯繫上我。」
林江道。
「對,我手裡現在就有一塊,這樣你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能神往此道場。」
「多謝,回去試試,然後先且迎敵,若是能活下,自會報答前輩。」
觥玄聞言先行謝過,隨後暫且斷開聯繫,他起身看向了眼前這棺材,想了想從懷中拿出了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了個刀字。
隨後,他拿著白紙照著這棺材砍了下去。
火花飛濺,棺材只破了個小豁口,觥玄再把這個白紙拿起來一看,上面的刀的一半已經變得崎嶇不平。
沒辦法,他重新寫了一個斧字,才用力向下一削,砍掉了一小塊。
拿上這一小塊之後,觥玄直接急匆匆從這個山洞離開,臨走之前又從一個白布上面寫了一個「遮」字,蓋在了這個洞口處。
整個洞口立刻就變成了一片儼然的石壁。
然後他匆匆下了山,找到了一片空園,一屁股坐下了。
他調息了一會。
還差一點,他的傷就徹底好了。
觥玄從懷中掏出一個碗,架起篝火,將碗中盛滿水,掛在架子上燒。
他又從懷中拿出了兩張早就備好的紙,一個上面畫著個拔了毛的雞,一個什麼都沒畫,卻出奇的白。
純粹的白紙被放在手上,折摺疊疊之後,用手做刀一切,就變成了一把麵條,一手下入了滾水裡。
至於那隻紙上的雞公選,捨不得一口氣全放進去,就用手多准了雞往裡削。
每削一次就是一條細肉進去。
動完手之後,本來完整的一整隻雞丟了一條腿。
才把這張畫好生生收好。
燉了小會兒,一碗雞絲麵就完成了,觥玄把面端起來放到口邊吃。
邊吃著,他傷修復的竟是更快了。
這也是一種治療自身傷勢的手段。
吃了半碗,觥玄狀態已經徹底恢復,他放下碗,舔舔嘴唇,本來想喘口氣繼續吃,忽然見旁邊伸出一隻手來。
坤道蹲在觥玄身邊,手裡拿了個小瓶子,往觥玄的面里倒了一滴。
觥玄看了眼已經變得黑了的面。
「這是什麼?」
「香油啊。」坤道晃著空瓶嬉笑:「這可是你師妹今天剛到早集上打的上好香油,師兄你快嘗一嘗。」
話說完,碗裡黑色褪去,竟真變成了漂浮在麵湯上面的油花,散發著誘人的芝麻香。
「本來是挺香的,但我平日裡就不喜歡油星,要不是師妹替我吃了。」
觥玄先把手裡的飯碗遞給了坤道,坤道一撇嘴:
「師兄,你可真是無趣。」
「不是我無趣啊,若飲了,怕要直挺挺躺進棺材。」
坤道眨眨眼,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匕首,朝著觥玄身上扎過去:
「師兄竟不知麼?自小師妹便心慕於你。我不會真殺你,不過挑斷手筋腳筋,捆在枕席間罷了。」
觥玄踉蹌著滾過青石,躲開了匕首。
「夜裡紅燭高照,白天我背你踏青,豈不美哉?」坤道一邊朝著觥玄腦袋心臟和腰子扎,一邊念道。
她眼尾染著桃花色,倒像春閨里撒嬌。
假話。
他太了解自己師妹了。
嘴裡甜的像是蜜,但是她這匕首全都是朝著修者最要命的位置扎的。
「不過師兄,你還真是倒霉呢,可憐好不容易撞見個天赦貴人,能借著人家的福源幫你突破命中劫,可惜命中有難,你和他失散了。」
觥玄狼狽滾成土球,身後匕首釘出得火花四射。
一刀都沒扎中。
坤道不樂意了:
「師兄你就不能讓我扎一下嗎?扎你一下,我就讓你扎我一下。」
說到這,趴在地上的坤道雙頰緋紅如醉酒:
「用什麼扎哪都行哦。」
「好。那我就讓你扎一下。」
觥玄止了動作。
「欸?」坤道一個沒反應過來,一匕首已經扎到了觥玄的脖子上。
觥玄把腦袋往旁邊一掰,裡面露出了木頭屑子。
「身化?」坤道眼神終於不一樣了:「你沒受傷?」
「我受傷了。」耷拉著腦袋的觥玄很認真。
「你騙我!」坤道大怒,卻忽然感覺肚子上猛然一疼。
她低頭一看,發現觥玄手裡正握著一張紙,那張紙上畫著一個「匕」字,整個字子的上半端沾著血。
觥玄笑道:
「禮尚往來。師妹可還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