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工具人（下）

  「你們是邪教徒，我是通緝犯，不走這荒山野嶺，還到高能中心去喝茶麼？」東幡答得極不耐煩。

  「是極是極。」龍文書竟然認可這貌似正常實則荒唐的理由。

  東幡卻是又一次游目四顧，片刻後補充：「第一次的時候我還不是通緝犯……」

  龍文書緊接著又問：「哦？還有很多次嗎？什麼時候？」

  「就是十月份，11或12號吧，就是晚上加凌晨那段時間。」

  「是第一次？」

  「嗯，當時水災正厲害，我去郊外應聘，碰上內務局、智管中心搜山，我跟著人稀里糊塗往這邊逃，逃了大半夜。結果在這兒，突然整個人都沉陷下去，被吸住，然後就昏過去。醒來發現確實是沉降到地里了，稀里糊塗爬出來，跑掉了……結果異能覺醒，對，就是這兒。」

  東幡很肯定，自己滿口胡柴，沒一句實話。

  這地方其實是羅南要求蛇語，以夢境方式探索「雲端世界」的現場。結果帶回了遙遠星空之外一場殘酷「祖孫之戰」的片斷信息，主要是「黎血咒」的殺伐之力，被羅南用「無等神力」架設封閉循環，內部消化咒音，形成了詭譎恐怖的情境。

  之前蛇語寄魂山川女士時，羅南讓她在這兒參考學習「無等神力」和「咒法」的妙詣，這處詭異所在也就被美德協會認領。只是如今山川女士因「叛執政」之事死掉，沒有人撐著，異常之處便遮掩不住了。

  不過，如今「黎血咒」咒音餘波已經消化完畢，只留下「無等神力」作用的痕跡。用來「解釋」東幡能力覺醒，也勉強能用。

  至於時間差了一周、與中心城區路程過遠這些「小細節」，都無所謂。

  龍文書信不信都由他。

  東幡這樣一個未經「高能潮汐」催化，覺醒「無等神力」，兩次引動「血月鉤」反應的「A類」人物，在「外地球」這方時空，本就是處處不合理，誰都要側目的，真要有一個圓滿的解釋，才叫奇怪。

  龍文書果然沒有明著置疑，只順著東幡的邏輯再問：「你還來過第二回？」

  「你們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我安頓好老娘，回來看看究竟特麼是怎麼回事兒，不應該麼？」

  「那是應該……」

  「不過我第一次跑掉的時候，不是這個場面，當時應該沒有特別異常，結果第二次就不一樣了，比現在還要血腥得多。附近好像還有人，我沒敢靠近，就又離開了……你們跟的是第幾回？」

  龍文書笑著轉移話題：「之前是美德協會將這邊圈下了，你和他們有交集？」

  東幡也不作態，冷冰冰回應：「好像聽過，印象不深，沒打過交道。」

  龍文書繃緊的「麵皮」仍是微笑：「明白了，東幡神子，這裡是你機緣興發之地。若日後培育神力種子完善，尋回神國，或許可以回溯那日情形……若有線索，請務必及時告知。」

  「但願吧。」東幡淡淡一言略過，又扭頭盯住龍文書，「話說都到這份兒上了，咱們還是坦白些好。我不關心什麼神子神力，只想知道，你們給我安這個名頭，能夠給我提供什麼好處……世道艱難，身不由己，便是神國重現，之前這段日子，總還要過下去。」

  「正是，正是。」龍文書甚是贊同的樣子，「沒有當下，哪有未來，東幡神子確是好根性。這樣，咱們就再往前趕一程……另外，有這片區域存在，落到有心人眼裡，說不定會從中窺探出你的能力脈絡和特質，做針對性的布置，所以最好是及時抹掉。」

  東幡一笑：「這倒有點兒道理，所以放一把火？燒到你腦袋，我會幫忙的。」

  「我們嘗試過為神子解憂。」龍文書示意東幡往叢林角落去看，那裡有片與大環境不太一致的焦痕，「當時也是點了一把火，沒燒起來。更確切地講，點了之後，揚起的灰燼反而會催發周邊區域的生機，形成不可測的變化。」

  「這倒是……那就由我費點勁兒吧」

  東幡已知龍文書在試探，也不故作姿態，當下淺吸口氣，自然觀想烈焰飛空，灰燼飄落又凝結之態，隨即在意識層面，轉化為似有起伏又看不出上下極點的迴環階梯。

  之前，羅南能是用構形和超構形理論，還有布法和造物領域一些知識，解析「無等神力」，看它如何打破和重構生命循環，破除生靈個體的樊籬。現在他掌握「破產版諸神法眼」手段，便知「無等神力」，實是將「過渡層」「物質層」的混化做到了極致。

  越是如此，「法則層」上越要有足夠高級高效的架構統攝。

  從渾敦和美德協會那邊提取出來的「無等神力」規則種子，天然形成的類似「彭羅斯階梯」的現實世界絕無法實現的結構，便是以「法則勾線」形式，描述「無等神力」的核心架構。

  

  隨著東幡意識明確，「無等神力」作用下，周圍一切生命，無論是動植物，包括土壤中的蟲豸、菌類以及更底層的細菌病毒等，形神框架內外壁壘一概抹除，形成一個沒有具體形態的大型生命前置結構。

  若無這番催化，只作感應，更類似於「大通意」對宇宙生靈存亡的算法；

  再往前邁一步，就比較像磁光雲母「磁化」「縫合」的結果。

  而「無等神力」作用，只將這份狀態「懸置」，化為生命力快速流動轉移、任由他吞吐的領域。

  不過東幡也確認，此時龍文書在這個體系之外，別看這傢伙是藤蔓編織，卻只有一個不屬於生命體系的框架，在「無等神力」的觀測下，幾近虛無。

  東幡皺皺眉頭，隨即發力，剎那間，這片直徑近百米的叢林，竟是瞬間坍塌，盡化飛灰。與之同步，又有無數嫩芽、種子從灰燼中飛落，栽入土層，隨即被揚灑又落下的灰燼掩蓋。

  可漫天灰燼猶在，下一秒，澎湃的生命力轉注，億萬種子、嫩芽瘋長，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化為綠茵草甸，然後有灌木抽枝生長，最後是仿佛被人從地裡面舉起來的樹苗，以及在上面蜿蜒生長的細細藤蔓，承接漫天飛降的灰燼煙塵。

  龍文書環顧四周，這片新生的叢林比外圍低矮許多，而外圍植株則蔫了一些，可在這四季常綠的山林中，概略來看，也不太明顯。

  正觀察著，構成他圓胖頭顱的藤蔓忽然恢復了更替，外圍抽拉過來的那些遊走而去，附近新生的纖細新枝則完成順勢完成重構。

  整個過程，完全沒有龍文書的意識主導。

  倒是臨近完成，東幡湊過來，雙手捧著這顆明顯細嫩許多的頭顱，左右觀察，又問：

  「我這一手，比『失落國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