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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劍之丘

2025-01-06 06:48:49 作者: 詭異的逍遙子
  第648章 劍之丘

  (3)

  嫣紅的夕陽染紅天空,厚重的雲層似乎比昨天更矮更近些,完全將太陽擋在後面,只剩下鮮紅的光線可以穿透雲霧的縫隙來到大地。

  這一面是鮮艷的紅,劍碑的另一面是無暇的黑。

  白鳳站在二者之間,懷劍等待。

  不久,一束下沉而上的光芒映入眼帘,從這片空間的紅與黑中間打開了一條路,那是手提燈籠散發的光,介乎於紅色與黃色之間的曖昧的顏色。

  一輛馬車停在白鳳面前。

  「上來吧。」一個衣著華貴的男子邀請道:「總不能讓我親自下去請你吧?白大俠。」

  白鳳拱手作揖,入車坐下,他回頭望望劍之丘,心裡頭默默道別,然後問對方道:「太子殿下,怎麼忽然想起要親自來,是怕在下會中途逃走嗎?」

  「呵呵,沒有那種事。」高洋輕輕撩起前額散落的頭髮,戲謔道:「這可是最後一戰,我不送送你豈不是太冷血了?」

  白鳳謝道:「太子殿下一路顛簸,在下一定不負期望。不過我以為,太子殿下來親自找肯定是有別的事情。」

  高洋望著車窗外的紅色天空,笑而不語,直到負責駕駛馬車的仝允問了一嘴適才打破沉默:「話說白兄,難道就你一個去殺司馬荼?」

  白鳳道:「就目前來說是一個人,不過到晉陽後還會有人與我同行,他們就在晉陽等著我。」

  「哦」仝允隨意說了幾個人的名字:「尉遲兄答應過會協助,梅星河要是也一起幫忙的話,說不定相國梅麟也會助你一臂之力?細想下,盟友還真不少!」

  白鳳自謙道:「都是太子殿下的盟友,在下只是順道沾光。」

  

  「哈哈哈,白大俠你就別對我冷嘲熱諷了,我說、我說還不行嗎?」高洋別有深意地看著白鳳,說道:「不知白大俠可知道如何治理國家?」

  白鳳道:「對我而言就是鋤強扶弱,劫富濟貧,讓每個人都能平等生活。」

  「不,不對,這太片面了。若是國家繁盛,豪強不欺凌弱小、先富主動濟後貧,那又該作何打算?」高洋突然拋出幾個非常深奧的問題,看似想讓白鳳難堪。

  白鳳嘴角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如果真有這種國家,那他們一定不需要我。」

  「白大俠,你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高洋再度露出欣賞之意:「你的做法雖然樸素,但也不能說是錯誤的。我覺得治理國家,不能只把眼光放在一個地方。白大俠,想想你以前經歷過的戰爭、效忠過的人,無論趙括還是賀拔氏,矛盾根源大都在於種族不同。在如今很多時候,僅僅是因為種族不同就會出現欺凌弱小的情況,而所謂的施暴者通常也是被欺凌的一方。」

  白鳳不解道:「太子殿下到底想說什麼?」

  「弱小者欺負更弱者,唯有坐在最上面的肉食者沒有受到半點傷害,白大俠,想想五年前你在晉陽遇見的事情,想想太平道眾.」高洋的聲音愈發沉重,他在白鳳眼裡算不上一個善良的人,可是這番話確實透露出了一股與慕容嫣類似的情懷。

  白鳳有些沮喪,說:「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只會揮劍殺敵,嫣兒她好歹還能引導迷失的人回到正軌,我不知道該怎樣作答。」

  「你現在不用回答,白大俠,其實御夷鎮裡發生的事情給了我很大啟發,我認為多族共和是可以存在的,無論是鮮卑人、柔然人、匈奴人、苗人還是漢人,只要願意遵守這片土地上的律條法規,大家都可以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高洋的雙眼裡散發著光芒,白鳳從這雙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白大俠,無論在什麼地方都需要你這種人,事成之後,留在我身邊。」

  白鳳道:「太子殿下看上去胸有成竹?」

  「談不上胸有成竹,只是萬事都有準備。」高洋見仝允忽然把車停了下來,問:「怎麼回事?」

  仝允有些慌張,回道:「城中正在戒嚴,沒辦法再靠近了!」

  「把守衛喊過來。」高洋的聲音變得威嚴,使人不敢多問:「白大俠,等等你不要說話,也不要輕舉妄動。」

  高洋掀起門帘,讓守衛看清自己這張臉,一句話也沒多說,守衛緊張地作揖致意,揮手讓人打開關卡。

  「那些都是我的心腹,我這張臉就是最好的通行證。」高洋回到方才那個話題,續道:「也就是說,就算白大俠行刺司馬荼失敗,我依然有辦法阻止封禪大典,無論是城中的『自己人』,還是正在趕往晉陽的宇文軒,都足夠幫我辦成這件事。我這個人從不做豪賭,只下必贏的棋。」


  白鳳道:「那在下與太子殿下恰恰相反,我已經習慣賭上性命去做事。」

  「你考慮考慮吧,沒必要現在就拒絕我。」高洋聽懂了白鳳的話中之意:「沒有誰和誰天生就能合得來,但有你在身邊,我一定能辦到自己想做的事,難道你不想建立那樣的國家?」

  白鳳陷入了沉默。

  馬車重新啟動,仝允鬆一口氣,繼續駕車進城。

  晉陽城連日的戒嚴和宵禁,使得這偌大的京城變得十分冷清,原本應該被商販占滿的市集攤位現在空無一人,唯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在此逡巡。

  高洋見白鳳還是一句話不說,自作主張讓馬車去大理寺一趟,準備下車進大理寺前才說道:「距離封禪大典還有兩日,也就是說,今夜過後的明天便是司馬荼的死期,白大俠,還想做什麼準備嗎?」

  「讓我去相國寺,我的同伴在那裡。」白鳳仿佛一直在等著高洋問出這個問題,回答時沒有經過什麼思考。

  高洋問:「什麼人,信得過嗎?」

  「一個和尚,我答應過要把司馬荼交給他。」白鳳獰笑了一下:「放心,我只會把屍首交給他。」

  高洋的眼神里露出了半分警惕,他拍拍仝允的肩膀,說:「帶他去相國寺,今夜子時前回到這裡,不然我不敢保證你們的安全。」

  「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臨陣脫逃。」白鳳話了,高洋下車進了大理寺。

  白鳳在相國寺中的友人,正是覺心和尚。

  覺心和尚在相國寺做客僧五年,雖說沉溺修行,終日念經為生,但誰也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這個秘密連同隨他一起來到相國寺的禪杖被埋藏起來,直到今夜白鳳找上門。

  禪杖被藏在覺心睡覺的臥榻之下,那裡有一個暗閣,而覺心本以為再也不會將其打開,他將昔日玄清方丈贈予的信物擺在佛位前供奉,心裡默念著什麼。

  「捨不得這裡嗎?」白鳳問道:「說不定事成之後,你能作為太子高洋順利登基稱帝的功臣順利留下,可能還會被封為『聖僧』也說不準。」

  覺心的大鬍子非常邋遢,應該從來沒有打理過,而今氣質逐漸沉穩老練的他一改往日行事戰戰兢兢的感覺,作為破戒僧,在通過修行之後他對戒律有了新的理解。

  「方丈大師讓我拿著禪杖走上修行之路,是讓我時刻謹記自己的使命,貧僧破戒是為了斬妖除魔,並不是滿足自己的欲望。」覺心拿來剃刀和水盆,連夜刮淨鬍子,再把剃下來的鬍鬚丟入焚香爐之中,思忖道:「心中有戒律,便不曾破戒。」

  白鳳問:「怎麼,大徹大悟了?」

  「聖僧,非我所願,我還是回清涼寺吧。」覺心拿起禪杖,脖子戴上佛珠出門,仝允久候多時,拱手道:「久仰久仰。」

  白鳳先走一步出去探路,見沒有異樣,馬上和仝允、覺心一起坐馬車回到大理寺。

  今夜,無人入眠。

  數不清的陌生人不斷進出大理寺,他們衣裝各異、身份不一,有些是帶著消息來的,有些則是負傷而歸,白鳳認不清他們的樣子,只知道他們都在捨命奔波。

  沒有人天生是為了替誰賣命,他們都有選擇任何事情讓自己為之奉獻生命的權利,到那時候,即便夜裡霧氣蒙蒙,看不清前路,他們也絕不向恐懼屈服,若是高洋口中的國家真的存在,那麼這些偉大的戰士理應紛紛而起。

  「我也不例外。」白鳳心裡默默倒數著,想這樣一直到天亮。

  他們還在繼續進出著大門,然而白鳳卻漸漸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覺得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這是比修煉時更加深邃的寂靜。

  須臾,白鳳忽然想明白了,他們是高洋麾下的義士,負責為明天進入皇宮的道路探明情況——這一切,都是為了讓白鳳成功進入皇宮,同時不被司馬荼察覺。

  來自各個族裔的戰士,白鳳無聲地呼喚著他們的姓名,這一刻,他明白迎接新時代的到來並非一人所能及,而他即將刺出的那一劍,將是由無數人的生命鑄就的。

  夜空中,廣闊的銀河,不斷迴旋,浩瀚而悲傷。

  「白兄,在擔心慕容姑娘嗎?」仝允突然出現站在白鳳的面前,在他的背後,明媚的太陽已然重新升起:「放心吧,烏鴉窩的兄弟們一定誓死保護聖女大人。待會兒我就要帶你和尉遲兄一起進宮,名義上是面聖述職,畢竟最近晉陽兇險,不少勢力暗流涌動,大理寺理應積極匯報狀況。」

  白鳳站起來點了點頭:「別忘記將覺心和尚也一併帶上。」

  這是一個朝氣蓬勃的早晨,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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